屋子里尽是一些奇怪的东西和摆设,巨大的鸟笼里关着长着两个头的大鸟,有散发出红光的海兽卵,还有一群鲜艳的贝壳,就像给炎熠带路的那种,串在一根绳子上,无风自动地荡来荡去。
“你这里让我想起海巫家的陈列室。”炎熠说道。
“别把他和我相提并论,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从我先祖那偷来的。”尤娜在椅子上坐下,“好吧,说说你那个朋友到底是怎么被抓住的吧。”她伸出一只手斜撑住头,盯着炎熠。
炎熠把那天晚上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魔女。刚说完,米开就推门进了来。
魔女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一屋子的海龙啊,你们也够倒霉的。”魔女笑了笑,“也就是说,你现在并不知道你的朋友被关押在哪,对么?”
炎熠点点头。魔女嘟着嘴巴,把头歪在一边,思索着什么,“你们等我一下。”冒出这句就走向里间。
炎熠看了看身后的米开,“你,想通了么?”
米开点了点头。
很快魔女就从里间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足球一般大小的水晶球和一个袋子。把水晶球放在一边,打开袋子,里面是些不知名的粉末。
“这是什么?”炎熠指着球问尤娜。
“这个啊,我需要用它来施点小法术,好来确定你朋友现在被关押在哪。”魔女回答道。
“噢。”炎熠有些醒悟了一般,“我们国家的童话书里,巫师总是利用水晶球来施法,他们能让球自己亮起来,然后球里面就会出现自己想要看到的画面。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亲眼看到这一幕。”
“呵呵。”魔女抬起头,脸上抹上一副讥讽的笑容,掂了掂水晶球,“虽然它的确是我远距离窥视的道具,但用法并不是你说的那样。”
“那是怎么用的?”炎熠有些好奇。
魔女朝炎熠伸出一个指头勾了勾。炎熠皱了皱眉,很疑惑地靠了过去。
魔女抄起水晶球就往炎熠头上砸去,炎熠被砸得眼冒金星,手直直地指着魔女,“你……”话还没说完,就晕死过去。
炎熠再一次醒来的时候,觉得后脑生疼,这一天被撞晕两次的滋味的确不太好受。
炎熠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在一个漆黑一片的地方。
“炎熠,你醒了。”米开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米开?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怎么这里这么黑?”炎熠循着米开的声音把头侧向一边。
“呃,我们就在魔女的木屋里啊,黑?不会啊,光线很充足啊。”
“可是,我什么都看不见啊。”炎熠摸索着站起身,伸出双手在眼前探了探。
米开一愣,转向魔女,“你不会把他砸瞎了吧?”
魔女正在淘着袋子里的粉末,听到米开的话白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啊。”
炎熠也听到魔女的声音,把头转向一边,有些气愤地说道:“你干嘛用球砸我?”
魔女抓着一把粉末来到炎熠面前,“我家的水晶球就是砸人用的。”说着把手上的粉末撒在炎熠的脸上。
炎熠顿时闻到一股辛辣的味道,忍不住咳嗽起来,双手本能地在眼前驱赶着,一种被耍弄的感觉从心中升起,刚要说话,眼前忽然就出现了一片白光。
炎熠一愣,看着白光慢慢消退,眼前出现了一栋三层楼的洋房。
“这……这是海巫的家!”炎熠喃喃自语,重新跌坐到了凳子上。
魔女满意地拍了拍手掌,“很好,巫术奏效了。”接着也坐到了一旁。
“炎熠,你能看见了?”米开凑上来焦急地问道。
炎熠有些茫然地点点头,“嗯,但我现在眼前所看见的是海巫家的那栋房子,呃,确切说是那栋房子后院的景象。”
“远距离偷窥成功。”魔女打了个响指,在一旁指挥着,“现在利用意念走进去瞧瞧。”
“这,这很神奇,我是说我现在就进去。”炎熠有些意外眼前的变化,推动着自己的视角走进一楼的大门,“这里貌似是个很大的会客厅,装修很豪华,墙上还挂着海巫的壁画,大门口和走廊都有很多卫兵把守。等下——”炎熠顿了顿,“我看到海巫了,他穿着宽大的袍子,戴着面具坐在沙发上。”
“他在干什么?”米开问。
“他好像在交代卫兵什么事情,听不到声音,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不过他现在起身了,穿过会客厅旁的过道,来到楼梯口。”炎熠用手扶着头,专注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景象。
“他上楼了?”米开又问。
“不,他绕到楼梯的后面,地板上有个拉环。啊!”炎熠一惊呼,“这是一个密室的入口,他下到里面去了。”停顿了下,“呃,我得跟上海巫。下面是一个甬道,有点暗,墙上都插着火把,站着几名站岗的卫兵,海巫往前走着,来到一扇红色的门前,他打开门进去了。屋里有很多个缸子,每个缸子都泡着一个人。”
忽然炎熠整个人站了起来,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连呼吸都有些急促,“程阳!我看到他了!”
“程阳怎么样了?”米开也是紧张地问道。
炎熠的唇有些颤抖,“程阳半截身子被浸在一个大缸子里,里面是绿油油的水,还冒着气泡,程阳的样子有些奇怪,全身都肿胀了起来,就像面团被泡发开来膨胀了一圈。”
“这是怎么回事?”米开转而看向魔女。
“没什么大不了的。”魔女不以为然,“应该是海巫在拿他实验新配出来的药或巫术。你看看海巫在干什么。”魔女提醒道。
炎熠把目光移到海巫身上,“他现在站在装着程阳的那个缸子边,从身上取出一个袋子,把里面的粉末倒进水里。”
“程阳,他仿佛很痛苦,整个人都在嘶喊。”炎熠又一次紧张起来,看到自己的兄弟被迫害而自己又无能为力,炎熠感到很懊恼。
“现在海巫慢慢站起身,转向我这边。”炎熠一愣,“他好像看到我了,他双眼直愣愣地盯着我这边看。”
魔女一听也是一惊,忙又抓了一把粉末撒在炎熠脸上。炎熠眼前的景象再一次变得漆黑一片,被呛得直咳,再睁开眼时,视野已经重新回到了这边。
魔女将粉末重新用袋子装好,边说:“知道你朋友被藏在哪了?”
炎熠点点头,“可是要怎么救他出来?”
魔女眉一挑,“我最多对付海巫一个人,他家的那些卫兵我可搞不定。”
“也许——”米开忽然有些迟疑地说道,“也许我们可以把海巫单独引出来。”
“嗯?”魔女有些疑惑地看着米开。
“我以海卫队统领的身份邀请海巫来我家做客,他不可能兴师动众,最多带随身侍卫。等他一来,到时就把我家封锁起来,魔女提前埋伏好,就可以轻而易举对付他。另一方面,炎熠去海巫家解救程阳,这样兵分两路,即使有一方失败,也不至于全军覆没。”米开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
“好,我没异议。”炎熠首先表了态。
“听上去好像还不错了。”魔女用手绕玩着自己的长发,“可是一旦海巫死了,你要怎么向君主交代?”
米开叹了口气,“到时只有制造意外事件了,我还没想那么远,毕竟能不能杀掉海巫还是个未知数。”
漆黑的夜里,总是一些夜行动物活动的绝佳时间,炎熠安静地候在墙角的阴影里,直到看到海巫带着侍卫离开,才翻过高墙进到院子里。
炎熠上次看到程阳困在会客厅楼梯口下的密室里,估算了一下周围卫兵的数量,略微一思索,翻进了二楼的一间空房里。
炎熠摸索找到墙边的插座,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地控制着雷龙刃的能量,细小的电光燃起,顺着手指流进插座的孔中。“噗”的一声,整栋房子的灯都暗了下来,房子里的保险跳闸了。
炎熠在黑色的掩护下,迅速离开房间找到下到一楼的楼梯,并凭着上次看到的景象,找到藏在楼梯口后面的密室入口。
炎熠拉开拉环,半截身子刚下到里面,屋子里的灯光就又重新亮了起来,远处传来卫兵的说话声,谈论着刚刚奇怪的跳闸。
炎熠嘴角一笑,动作未停,探入漆黑的甬道中。
炎熠在墙角往里面看了看,“一,二,三,四。”数了数里面站岗的卫兵,稍稍一思索,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大咧咧地走了进去。
“什么人?”站在最靠前的卫兵第一个发现了他,警觉地喊了出来。
其他三个也靠了过来,炎熠装作很平常一般,走到卫兵跟前说道:“海巫大人叫我来提审犯人。”
“大人不是出门了么?”卫兵脸色一变。
炎熠立马以不及掩耳之势一拳轰在最前面卫兵的面门上,卫兵整个人被击倒在墙边。旁边另一个卫兵举着长矛就刺了过来,炎熠一闪,顺势将长矛一抓,借力直接刺到之前撞在墙边的卫兵身上,手上白光一闪,握起匕首就朝卫兵脖子上一划,几秒内,两个卫兵立即毙命。
剩下两个见情况不妙就要大喊,炎熠一个箭步向前,飞身一跃,其中一个被炎熠踹中头部顿时晕了过去,另一个被他用手直接掩住口鼻,使劲将头颅往旁边一扭,也倒了下去。
炎熠拍了拍手掌,走到一边的红色大门前,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和他之前看到的景象一样,到处是一个个的大缸子,只是他记得每个缸子里都有人的,而如今缸子里只有绿油油的液体却空无一人。忽然炎熠的目光定格在左边一处,左边的一个缸子里有人,一个男人正趴在缸边。
炎熠三步并两步上前,将男人一翻,顿时一惊。
“程阳!程阳!”炎熠紧张地拍打着程阳的脸颊,费力地将其从缸里拖了出来。程阳依旧肿胀得不成人样,任由炎熠如何叫唤也没有反应。
炎熠从衣服里拿出一颗小药丸,这是魔女给他的,据说可以保住程阳一命。
炎熠喂程阳吃下,不一会儿,微弱的呼吸总算变得有力起来,程阳闭着眼,皱起眉头一副痛苦的样子,彷佛在做着噩梦。
炎熠拍拍程阳的脸,“兄弟,醒醒,是我,我来救你了。”
程阳睁开眼,看清楚来人,嘴角略微一弯,“虽然你没我帅,但生平第一次这么期待看到你这张臭脸。”
炎熠也算是舒了一口气,“会贫嘴就说明还有力气。”把程阳架起,搭着他就向大门走去。
“为什么我一点力气都没有,还觉得全身这么麻啊?”程阳边走边说。
炎熠笑笑,“你现在长得就跟猪八戒它二姨一样。海巫把你泡在池子里,是在拿你试药,你现在全身上下都肿了一圈。”
“我肿了?”程阳重复道。
炎熠扶着程阳来到大门前,刚想回答,手握上大门把手,脚下就忽然一空,失重的两人顿时从上方落了下来,“噗通”一声掉进水里。
原来在这间密室的下方还有一个房间,房间里积了满满一屋子水,炎熠摔进水里,下落的冲击力让他整个没入水中呛了好几口水。
他赶忙一头钻出水面,四下寻找着程阳,他担心程阳的身体太虚弱,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房间里几乎没有照明,只有他们落下来的陷阱口有些光线透进来,炎熠没有在水面上找到程阳,憋了一口气,直接潜到水下。
炎熠在水中焦急地摸索着,忽然脚边踢到一个还在下沉的物体,二话没说就摸了过去。那是程阳的身体,炎熠庆幸找到了他,拽起他的手搭在肩上,重新钻出水面。
“哈哈哈哈。”一阵笑声忽然从上面传来,炎熠猛地抬头,一个戴着面具,火红色头发的人站在陷阱旁。
“你没走?”炎熠有些吃惊。
“我走了怎么抓你们这些老鼠?”海巫蹲下身子,语气里满是讥讽,“米开请我赴晚宴,应该是想把我引开,让你好来救这小子。”
炎熠眼里冒出一道寒光,“你想怎么样?”
“哼。”海巫冷笑一声,“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想知道米开这么处心积虑地做这么多,结果姐姐没救成,你们还是掉到我手里,他知道了会有什么表情。”重新站起身,“这个地牢喜欢么,可是我量身为你订做的,你在竞技活动上不是很厉害么,来,看看能不能应付这个地牢。”
海巫嘴角又是一笑,“时间差不多了,我要亲口告诉米开你们被我擒住的消息。你们慢慢玩,我会让人封锁这间地下室,保证不会有人来救你们。”说完,海巫便大笑着扬长而去。
顶上的开口被盖了起来,最后一点光线也没了,炎熠气愤地拍打着水面,周围只有哗哗的流水声和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程阳,程阳!”炎熠推搡着背后的人,有些急切地叫着,从开始落水到现在,程阳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炎熠有些担心。
“别再摇了,还活着,我只是浑身没有力气。”程阳有气无力地说道。
炎熠舒了一口气,“那刚才海巫的话你都听到了?”
“嗯。”程阳点头,“我们困在地牢里,没人会来救我们。”
感受到程阳口气里的沮丧,炎熠安慰道:“没关系,等他走远了,我就用雷龙刃在墙上开个洞,然后我们再逃出去。”
程阳笑了笑,“你能保证墙的那头是空心的么?”
这下炎熠也不再说话,两人正沉默着,忽然一边出现了两道亮光,原来在地牢的一面墙上装有两个筒状的射灯,此时射灯打开,明晃晃地对着墙面。
射灯射到的墙上则挂着一幅巨型的油画,单一的背景上画着很多人的半身像,画笔很粗糙,连男女性别都看不出,但却都有着一张苍白的脸,嘴角趔开上扬,做出微笑的模样,眼睛却是圆圆地瞪着前方。
“这笑简直比哭还难看。”程阳抬头看了一眼就重新低了下去。
“这地牢里怎么会放着油画?”炎熠也有些奇怪。
“很明显啊,为了增添恐怖的气氛,你看那笑简直让人瘆得慌。”程阳继续有气无力地答道。
不过此时的炎熠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个问题,他背着程阳一直浮在水面上,身体已经感到十分吃力。现在地牢总算有一丝亮光,便赶忙向墙边游去,好找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刚游近靠着油画的那面墙,就听到“哐”的一声,同时背后的程阳开始倒吸凉气,叫道:“你是看我半死不活的,所以故意找个东西砸我提提神是吗?”
炎熠一愣,“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这墙面上还有别的东西。”这才抬头仔细端详起来。
原来在油画,也就是射灯的下面,有一个金属制的天平,天平由两个托盘组成,托盘被链条和一根杠杆连接,中间有个支撑物。
天平的颜色和墙面相近,且又处在逆光的位置,不仔细看的确很难发现。而刚才“咣当”的那下,就是程阳脑门撞到天平托盘的声音。
炎熠水下的腿已经有些酸胀,他看了看眼前的天平,拉了拉连接托盘的铁链,还算牢固,稍一思索,就把程阳直接放到托盘上,自己也爬了上去。
天平立马失去平衡向一边倾斜,托盘连带上面的程阳一起没到了水面下方。炎熠赶忙爬起,纵身向前一跃,对着上方的杠杆抓去。
这一跳距离并不远,所以炎熠只抓到了杠杆的中部,回头看了一下,程阳还没在水里,便立即沿着杠杆向另一边的托盘攀去。
随着炎熠攀到另一边,天平总算又恢复了平衡,托盘重新升了起来,程阳边咳嗽边把胸腔里的水往外吐,“大哥,你要把我放天平上,也先招呼一声,好歹让我保持个坐姿,躺着就丢上来了,会沉到水下的啊,会淹死的啊。”
“哪那么多废话,这不是情况所迫嘛,我背着你在水里泡着,体力消耗也很大,再不把你放下,一样会淹死的啊。”炎熠抹了抹沾在脸上的水珠,喘了口气继续说道,“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就是在天平倾斜的时候。”
“不知道,我在水下灌水呢,哪留意得到有没有怪响。”
“这样啊。”炎熠皱了皱眉,坐在托盘上重新打量起这间地牢,脚下是不知深浅的水域,四周都是砖墙结构,除了他们落下来的那个洞口,似乎没有其他连接外面的通道。
“嘿,刚听海巫说,米开邀请他赴宴,米开一个人应付得过来么?”程阳忽然出声问道。
炎熠笑了笑,“他可不是一个人,他可找了个比海巫还厉害的人当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