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巫来到米开家,华丽如宫殿的房子里只有零星的几个仆人在忙碌着,通报之后,海巫则被侍从领着前往餐厅。一路上,海巫见米开家的地面十分的湿漉,随处可见一片片的水污,一不小心踩到水里,还溅了袍子上一大块水渍,当下也是不由得眉头一皱。
快走到餐厅口,海巫又和一个冒冒失失的侍从撞了个满怀,侍从手中托着的汤汁一并洒在海巫的袍子上。
“这像一个海卫队统领的家么?简直乱七八糟!”海巫忍不住咆哮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旁边的侍从连连道歉,抱着已经半洒的汤盆赶忙退下。
进入餐厅,米开已在主人位上等候,见海巫一到,忙站起身,热情地打着招呼,“海巫大人赏脸做客,让我舍蓬荜生辉。”
“要不是我手上抓着几只你很在乎的蚂蚱,你才不会宴请我呢。”海巫丝毫不客气地说。
米开的脸有一丝僵硬,但很快就恢复了,向旁边一挥手,侍从就立即拉开座椅,请海巫坐下。
海巫皱着眉问道:“你可是海卫队的将领,怎么家里如此脏乱,连仆人都这么的少。”
米开笑笑,“我母亲有些精神衰弱,人多过于嘈杂,她不喜欢。”
“哦?”海巫挑了挑眉,接着一笑,“难道是因为思念你姐姐而致?”
米开一愣,桌下的拳头紧紧攥起来,接着又缓缓松开,脸上不动声色地说道:“她能被选中成为祭祀的神女,是她的荣幸,母亲并没有任何怨言。”
“真是那样才好。”海巫轻蔑地看了米开一眼。
米开不动声色地端起眼前的高脚杯,对向海巫,“敬最伟大的巫师!”
海巫缓缓拿起酒杯,有些迟疑地看了看米开。
米开一笑,“你担心我家的酒有毒?”说着就一饮而尽。
海巫看着米开喝下,“谅你也不敢!”也跟着喝了一口。
席间,侍从将美味佳肴一样样地添置上桌,海巫自顾地吃着,忽然米开将刀叉一放,缓缓说道:“空之国有个古老的传闻,说海巫的巫术来源于魔女一族,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海巫抬了抬眼,“都是些传闻,没什么好信的。”
“那,怎么海巫大人还在派人到处搜索魔女的踪迹呢?”
海巫身形一滞,“你什么意思?”
米开笑笑,“我体恤大人寻找辛苦,所以想帮您找魔女而已。”
话音刚落,餐厅的门窗全部呼啦啦地关上。海巫缓缓放下刀叉,“你看我只带了四名侍从所以好欺负是吧。”说着就将手放进眼前的酒杯中,用手指蘸取了些许红酒,对着身后的侍从一洒。
“嘶”的一声,侍从身后的影子忽然裂开成了三个,然后多出来的影子里又钻出一个人来。侍从的数量立马成了之前的三倍。
米开看着眼前这幕,笑着没有说话。
海巫一愣,忽然闻到一股极臭的味道,低头一看,这才吓了一跳。袍子上,此时竟长出了绿色的绒毛,绒毛迅速地向下生长,已经裹住了他的脚踝。
“你怎么会有魔鬼藻!”海巫大惊,慌忙站起身,在全身搜索着什么。
“你在找克制魔鬼藻的东西么?”一阵细细的女声从米开处传来。海巫瞪大眼睛看向米开。就见他身边的空气忽然起了褶皱,然后像衣服一样掉落到地上,一个黑发女人顿时从后面走了出来。
“海龙除了隐藏成别的物品攻击敌人以外,它还有另一个用途——制成隐形衣,隐藏自己。”女人的声音继续响着。
“魔女尤娜!”海巫惊讶地看着米开,“你竟然和魔女勾结,要是君主知道了,你一定会被处以极刑。”
“所以今天你一定要死!”米开抬起头,脸上满是一副冷峻的表情。
“杀死他们。”海巫嘴里挤出几个字,对着身后的侍从喊道。
十几名身着黑衣的侍从立即向着两人冲了过去,米开拔出佩刀,严阵以待。而魔女只是从身上掏了几个海螺丢在地上。
海螺掉在地上弹了几下,螺壳的边缘就长出了鞭毛,在地上绕了一圈,壳里就伸出一坨和鼻涕虫一样的粘糊糊稀烂的肉团。肉团向旁边一弹射,就吸到了其中一名侍从的头上。
这名侍从一愣,继而痛苦地喊叫起来,双手往头上挠着,在地上打起滚来。
头上被海螺吸住的部位,此时出现了一块凹陷,螺壳里的肉团正通过那处凹陷往里面钻着。
地上其余的海螺也生出了肉团,正攻击着其他的侍从。
而另一边,海巫还在身上搜索着什么,忽然猛地从衣襟口袋抽出一个小瓶子,将瓶子里的粉末倒在身下绒毛上面。
绒毛很快停止了生长,颜色也由绿色枯萎成黄色,海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就听到魔女在一旁笑道:“呵呵,这魔鬼藻我可是改良过的噢。”
海巫也是一愣,就见绒毛又重新变绿,以比刚才还要猛烈的势头生长着。
海巫慌乱地去解袍子,只求赶紧把它脱下,当把最后一只手抽出袖口时,手臂上就一阵奇痒,当下一看,绿色的绒毛已经沿着手臂蔓延生长。
海巫惊慌失措地跌坐在一旁,喘着粗气看着魔女,“你、你是什么时候把它种在我身上的?”
魔女微笑着亦步亦趋地靠近,“为了让你染上魔鬼藻,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噢。”
魔女蹲下身子,睁着大眼睛看着海巫,“其实米开的整栋屋子都被我洒满了魔鬼藻的菌丝,你们从一开始进来身上就染上了。不过,为什么你的侍从没有事,而你却出事了呢?想想你身上的水渍,想想撞你的仆人。”
海巫的手随着绒毛的生长正在一点点萎缩,海巫满头大汗地瞪着魔女,魔女很满意地继续说道:“那些溅在你身上的水斑,洒在你身上的油渍,形成一块块营养丰富的培养皿,正好适合魔鬼藻的生长。”
魔女用一只手托住头,颇带戏虐的神情看着海巫,“魔鬼藻的习性,你应该也很清楚吧,这家伙一旦长出来就什么都吃,被它沾染过的东西都会被它分解掉,没东西吃了,就分解自己的同类,最后连自己都给吃了。为了把你杀得干净一点,我特意选择了它来送你最后一程。”
海巫愤愤地盯着魔女,“没想到我还是栽在你的手里。”
米开解决掉了几个侍从,拿着刀来到海巫前,将刀刃架在海巫的跟前。海巫此时却笑了起来,“米开,你以为你杀了我就能救你姐姐了?呵呵,告诉你吧,早在你夜探我家的第二天,我就把你姐姐送进皇宫,由君主直接看管。
“四天后的祭祀仪式,如果我没有前往皇宫接神女,君主一定会发现不对劲,到时你姐姐一样会死。另外,至于你的那两个朋友,我猜现在也已经成为两具尸体了。”
嘀嗒,嘀嗒,凝结在地牢顶上的水珠一颗颗滴落下来,炎熠和程阳正靠在天平各一端的托盘上休息。
“也不知道米开成功了没。”炎熠有些担心地说道。
“别想米开了,还是先担心一下我们自己吧。”程阳在对面说道,“炎熠,你说我要不要提前退休啊,这Trueworld里的任务一次比一次难,我真觉得哪次搞不好就要嗝屁玩完。”
“生死有命,该你死的时候,你躲家里哪也不去照样翘辫子。别胡思乱想了,先看看怎么从这出去吧。”炎熠打起精神,重新看着四周。
程阳忽然想起点什么,“对了,你刚才不是说要看看地牢里有没有其他出口的么,怎样,有么?”
“哈哈”,一阵短促的哈哈笑声传来,算是对程阳的回答。
程阳一愣,不禁奇怪地问道:“你笑什么?”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没笑啊。”炎熠回答。
程阳刚想争论,身下的托盘就一阵摇晃,接着天平整个失去平衡,向着程阳这边倾斜过来。还好倾斜的幅度不大,还不至于程阳又没入水里。
同时头顶发出一阵轰鸣的声音,炎熠抬头一看,眉头顿时打成了一个结,壁顶正在沿着墙壁缓缓向下移动。
“这是干嘛?担心我们被水淹不死,再搞出面墙把我们压成肉饼么?”程阳也发现了壁顶的变化。
炎熠没有说话,只是认真地听着这阵轰鸣声,这个声音有点熟,他貌似听过。稍稍一思索,对了,他刚才把程阳初放到托盘上,就响起了这阵轰鸣,只是当时他一心担心程阳的状况,没有留意到顶端。
“可是我们坐了这么久壁顶都没动过啊,难道……”炎熠心里想着,忽然对着程阳大叫,“程阳,把天平弄平,这壁顶应该受天平的控制,只要它倾斜就会移动,一旦它平稳,壁顶就会停止。”
“哦。”程阳习惯性地应答着,转念一想又不对,“我特么怎么把天平弄平?又不是我把它弄歪的。”
“你那边怎么回事?难不成你肿胀得连体重都飙上去了。”房间光线有限,炎熠只是隐约看到对面的托盘上黑漆漆的一大块。
“我怎么知道,刚刚托盘忽然一抖,天平就歪了。”程阳话音刚落,就听到身边传来一阵细小的“哈哈”笑声,急促而又沙哑,就跟刚才听到的那样。
程阳整个人都呆住了,立马不再说话,竖起耳朵听着身边的动静,笑声停止了,只剩下壁顶的轰鸣。
程阳的四肢依旧麻痹得很,他有些吃力且不安地转过头,身旁的托盘上什么都没有。
“哈哈”笑声又一次响起,这次的声音变得尖细了一点,但还是很急促,这次是从脚边的方向传来的。不知哪来的一股凉风吹来,吹得程阳直打哆嗦,定了定神,他艰难地一点点扬起头向脚边看去,依旧什么都没有。
“程阳,壁顶还在下降,你看看你那边托盘上,是不是还有别的东西增加了重量。”
炎熠的话让程阳心里咯噔了一下,“别的东西!”想起刚才听到的诡异笑声,程阳顿时觉得背脊发凉。
“炎、炎熠,你有听到奇怪的笑声么?”程阳问道。
炎熠正一门心思观察着壁顶的移动,听到程阳的问话也是一愣,“没有啊,哪来的笑声?”
程阳仰起头,三百六十度绕了一圈,没有,托盘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一人,这多余的重量到底是哪来的?
忽然,“哈哈”又一阵笑声响起,仿佛就在自己的耳边。
程阳感觉自己都炸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叫了一声,就驱着麻痹的身体在托盘上打起滚来。然后他就听到“噗通”一下落水声,彷佛有人跳进了水里,而天平此时也恢复了平衡。
“我靠,难不成托盘上真有东西?”程阳吞了一口唾沫。
壁顶瞬间就停了下来,炎熠松了一口气,这才转向程阳问道:“你那边到底是什么东西压住了托盘?”
程阳没有回答,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墙上的油画,说道:“炎熠,你刚才也在奇怪,为什么地牢里面会挂着一幅油画。”
“呃,是啊,我还没想到原因呢。怎么了?”
“你看这画上的人,个个面容惨白跟幽灵似的,而且还带着诡异的微笑。所以,所以……”程阳欲言又止。
“所以什么啊?”炎熠急了。
“所以,他们从画里走出来,站在我这边的托盘上,还对我笑。”程阳声音有些发抖地说道。
炎熠一愣,“你说什么?”
程阳吸了一口气,“刚才我这边的托盘猛地一沉,就好像有什么人跳了上来,然后我就听到一阵诡异的笑声响起。我四周都看了,我发誓这托盘上只有我一人,但那笑声还在持续,我发蛮打起滚来,就听到了落水声,天平也瞬间恢复了平衡。”
程阳顿了顿,“结合我刚才的经历,现在再看这幅油画,我很怀疑是这画上的幽灵跑了出来。”
炎熠愣了一下,转而摇摇头,“真是服了你了,要是真是幽灵,怎么可能会有重量?天平会被压歪,就说明上面的东西是有实体的。还幽灵从画里跑出来,真是佩服你的想象力,你以后不当特工,可以去当小说家了。”
“那你说怎么回事?”
炎熠刚要回答,自己脚下的托盘也是一阵猛烈的摇晃,炎熠跌坐在托盘上,看着程阳那方翘起而自己下降。
接着和程阳描述的一样,一阵尖细的哈哈笑声从背后传来,像极了几岁孩童的声音。
炎熠一惊,转头就看,身后托盘上空空如也,旁边是光滑的墙壁。而此时壁顶又一次因为天平的失衡而向下移动了起来。
炎熠赶忙站起身,托盘又一阵摇晃,接着是一阵入水声,他和程阳又一次回到了同一平衡线上,壁顶也再一次停了下来。
炎熠冲到托盘旁边往下张望,水面上还有些许荡漾着的水波和白色的泡沫,又望了望水里,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里面藏着什么。
炎熠站起身,疑惑地抬起头,正好对上那幅油画,一愣,“难道真如程阳所说?晕!我这是在想什么,怎么可能相信幽灵鬼怪的说法。”
炎熠这样想着就把目光收了回来,转而低头端详着脚底的托盘,“但这托盘上就只有我一人啊。”炎熠的眼神忽然一滞,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整个人来到托盘的边缘,静静地看着水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忽然托盘再一次地摇晃着下沉,天平又一次失衡。炎熠趁机用脚缠住铁链,整个身体倒挂在托盘的边缘,半截身子探向托盘的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