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几人在县衙礼房报完名出来,太阳升得并不高,又一起站在公告墙前面看张贴的二张告示。
一张告示上说朝廷的大军已经彻底地平定了各地的叛乱,而且顺便的剿匪也取得了卓越成果,大家可以放心地出门了。
另一张告示上说朝廷已经新制定了一系例的律定,出了律书,叫《武德律》,以后,大晋的子民必须依律行事。整套的律书在书铺有售卖。民律在县衙告示处有张贴,在各里长处也有存本。
意思是有需要的人可以背下来,也可以用纸笔抄下来。而且,里长除了通知督促农户交税、服劳役、办理基层的户口登记、路引,田地买卖的资料以外还兼有普法任务。
看完了告示上关于农民与商人如何上税,怎么服劳役,户籍制度、田地法、婚姻法等等的一系列的民律,林伯清和林族长皆若有所思地慢慢转身往前走了。
林野却在将这一系列称得上比较进步的民法与曾经看过的《武德律》作比较,发现许多的内容已经完全不同,许多的地方与记忆里高玲所处时代的民法相似,越发肯定了在这个时空有跟自己一样的“天外来客”,而且,那个人的地位不低。只,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本应该早夭了的燕王,地球本源世界的历史上被唐高祖追封为了赵王的李玄霸。
“小郎君,请看着点道哈。老农这挑着东西,不好避让。”一道粗嘎沙哑的苍老声音不仅让林野回神,更让街上的行人停下了行动的脚步,似乎是等着看一场热闹。
“旷之,注意走道。”林靖和也一时回神,二步上前,赶紧将撞上了别人箩筐的侄子拉到自己的身边,避让过这位挑着担大箩筐,受着力的老大爷,见对方沧桑的脸上尽是抱歉的憨厚笑意,又看着比爷爷的年纪都大,不管谁是谁非,也不好说老人家什么,也只能对人抱歉地笑一笑,让他尽管走就是。
“谢谢你哈,大伯。”林野已经回过神,放下心中的思虑,仰头对林靖和讨好地笑笑,致谢,对撞上自己的那位有一头白发的老人家摆了摆手,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对前方回过头来看着自己二人且一脸担心表情的林族长和大爷爷也笑一笑,表示没有什么事情。
林野见大爷爷和林族长又转身向前走了,似乎是在聊着什么的样子,而更前方的已经快看不见身影的那对林家兄弟则越走越快,不知道急着去干什么…
他望几眼前方,又再惊奇地回头看几眼已经过去的那位老大爷挑着的那担大箩筐,想他最少都应该有六七十岁了。
那么大的年纪,居然挑那么大一担的箩筐,不论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都说明老人的身体健壮。在这个人的平均寿龄普遍偏低的时代,比较少有。
自家的太爷爷今年六十二岁,去年就已经不挑担子了。太爷爷平时总是念叨他老了老了,没力了。也不知道他总是这样的念叨,有没有心理暗示的作用。
林靖和拉着侄子又仔细地检查了一番,见只是他的衣袖和小手被箩筐擦脏了以及擦红了一点点,小问题,不要紧,便又轻轻地拍拍侄子单薄的到自己腰腹的肩膀,小声安慰道:“没什么事,新衣服没有勾出纱,不用担心回家你娘和你奶奶又念叨你。”
林野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着手臂和手,摇头道:“我不担心这个。”
“哦!那你这一路神思不属的在想什么?”林靖和好奇。
林野先前想的那些关于民法以及燕王的东西肯定不能够示人,只好道出他在县衙礼房时就有的那点疑虑,“我在担心科考的事情。报名时,那位书吏说我年龄太幼…”
“这个啊…”林靖和说这句话的尾音不自觉地拉长了,说明他的心里也有点忧心,更有一些想法。
其实,他也认为侄子参考的年纪太小,实岁才七周岁,过完年去考试,算虚岁也只有九岁,应该过几年再去考更合适。
不过,侄子自己不愿意浪费时间,爷爷又支持,二叔和元和他们也没有反对,他与父亲也就不好发表反对意见。
于是,现在的林靖和只能够找话安慰鼓励侄子,不好打击孩子的进取心不是,“这个年纪大小的事情啊,应该不要紧。反正,咱们没有违例。而且,你已经报上了名,就说明没问题。”
顿了顿,林靖和又轻轻地拍拍林野的头,“你不用神思不属地瞎想别的,还有二个月左右的时间,努力学,到时尽力考,争取考出个好成绩来,让大家都吃一惊那样。吃惊完了又佩服你。
礼房虽然对于你这么小参加科举表示惊奇,但书吏既然按规定让你报上了名,而朝廷也没对参考人的年龄有所限制,应该是不会影响到取录。”
当然,林靖和还有没说出口的是,就是有影响,咱们也没什么办法不是。咱们属于寒门之家,自耕农而已,人轻位卑,根本影响不了那些大人们的想法。况且,他们做一件事,会有许多的说法。取不取你,都有一套套说的过去的理由。
林野知道是这么个理,乖巧地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尽管脑子里一时飘过了诸多的想法。
林靖和则还在心里想,“再说,你现在乱想太多也没什么用。怎么个取录,取不取年小或年老的,有时得看那些大人们的心情。所以说,科考除了看学问,也得看运气。”
想完,又对放下了心事,好奇地频频东张西望的侄子道:“你走道时别东张西望的,好好地看着路况和旁人,摔跤了不好,别人撞了你也不好,你撞上了别人就更不好了。”
林野收回注意力,笑着摇一摇牵着大伯的那只手,回答:“知道了。侄儿这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种赶集的情况吗,好奇。而且,没想到过赶县城的人有这么多啊!”不是说战争让人口减少了许多吗?看这大街上的情况,不大像啊!
林靖和拉着侄子忽左忽右地钻空子走路,边走边笑话道:“呵呵,你又大惊小怪了,还是人小见识太少的原故。你想想,现在是冬天,农闲,又进了腊月快过年的时候,你自己个小娃平时都爱去看个热闹,别人就不爱看?
据大伯多年的观察,大多数的人都爱在闲时凑热闹,看稀奇,而且,农户们平时怎么样都会有事情做,大家有什么事情都好在赶集日才往县城里来办…县衙里的大人小吏也是在赶集日全部办公,所以,不管是办正事还是看热闹都是赶集日才更方便。人多正常。今年,又因为战乱彻底平了,那些躲去深山里面的人又都往外迁了。”
林野想想,是这么个理,便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与大伯提议上书铺去看看,看有没有新书出来。这个书铺还是在前朝的时候,朝廷才倡导的新兴产业,兼卖笔墨纸砚,书画法贴之类。
以前,书,简,纸,笔,知识,官职,大多数的土地都算是被世家大族所垄断了,就是小吏,人家也等于是世袭制。寒门,自耕农户,根本没有任何一点的进阶之途,除非有关系,本身又有能力去依属世家。所以说,前朝虽然只有二世,但是,功德真的不小。
林野与林靖和慢慢地踱进县城里唯一的那间书铺时,林伯清已经逛完书铺准备出门回家了。
他手里拿着三条比较便宜的墨条,见到进门来的儿子和侄孙,摆摆手说道:“别进里面去看了,没有新书,回吧!你们在外面等等,我再买几刀纸,一会儿就好了。”
林野见大爷爷如此说,想想爷爷可能会在城门处等他们,放弃了去书架上看看的念头,与大伯退出书铺,站在门外的侧边等待,见到大爷爷喊掌柜的取了三刀练字用的黄纸,结账时却付了三贯又九百钱,又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嗟叹了几句:“好贵!读书,真的是读不起啊!所以,就算是为了省钱,能考,还是早点去考了为好,考完了事。早考过,早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