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一行三人到城门口时,大家已经在牛车上等了,汇合以后,便在咕噜声中摇摇着回程。
此时,林家的倒座房内,制布纺线的三个女人都在认真地埋头干活,并无交谈。
顾氏收好已经完工的那匹麻布,对依旧专注在制机上的大儿媳妇道:“元和家的,你坐着织布有半日了,起身走一走吧,散散…怀着孩儿呢!”
“好的,娘。”何氏回过神,应了一声,已经又怀孕三个多月的她也感觉到腰酸,腿胀,便停下忙碌的手脚,站起来,挪开凳子,慢慢地在屋内走动。
何氏停下了休息,陶氏便也跟着停下,转过身看着何氏的肚子眼露羡慕,又低头,双手抚摸一下自己的小腹,希望里面也生长一颗小豆芽,可这个月的月信还有几天才到,只但愿月信不至。
“快中午了,不知道伯娘煮好午饭没?”何氏并不知道堂嫂对她的羡慕,走到门外看了看太阳,回头对着门内的二人念叨,不待人回应又念到了别处,“也不知道大伯,大哥,憨憨他们三辈人去礼房报名参考顺利不?”
“肯定会顺利。有林族长带着呢…他可是教授。”顾氏在检查儿媳妇和侄儿媳妇制机上的绢布,应话时并没有回头。
陶氏也点头,认同二婶顾氏的话。如果公公,丈夫,侄子能够顺利报名,明年顺利考上秀才,家里就可以免九十亩田地的税赋,她都算不清到底可以免多少粮,只知道听公公算过,不少。还可以免了劳役,除了自家的一个,可以帮族人免二个。想想自己若是成为了秀才娘子,帮了族人,得到他们的钦羡目光,真好!如果自己再怀上孩子,生个儿子,人生就完美了。
陶氏正遐想得美滋滋,便听到了墙外传来的车轱辘声以及男人们毫无顾忌的说话声,里面有自己男人的声音,脸上不自禁地便笑开了,对顾氏道:“婶,好像是公公他们回来了,我去后院帮忙打开院门瞧瞧!”
“是他们回来了,你去帮着开门吧!”顾氏知道林仲清赶牛车都是走后门,卸了车,牛就拴在竹林里,得在晚上才牵回牛棚。
何氏见陶氏兴奋的走了,转身对婆婆道:“娘,我也去后院看看憨憨?不知道他今儿出门在外听话不?”
顾氏:“你去吧!”
见婆婆同意,何氏便转身往后院去,步子迈得有点大。
顾氏看着有点心惊,担心地大声喊:“你走慢点,看路,小心肚子里那个。”
“知道了。”何氏应着,慢下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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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先下了牛车,帮忙提着东西,见伯娘来开了院门,问了好,又待爷爷,大爷爷与大伯推着车架进后院,方跟着进院门,又见了正走来与长辈们打招呼的娘亲,笑眯眯地喊:“娘亲,我回来了。”
何氏对儿子点点头,看着堂嫂接过儿子手上的提篮,抬头望见后山坡下正下坎的几个熟悉人影,高兴地对儿子道:“憨憨,你爹和你三叔他们回来了。”
林野快速转身,奔出刚进的院门,见父亲他们几个的状态,他们背上的竹篓里有重物的样子,兴奋地问道:“爹,三叔,三婶,你们猎到了什么?”
林充和在今年(武德三年)的年头经人介绍,娶了亲。媳妇是长山县横岭村的一户猎户人家的女儿,姓方,叫方大丫。
方大丫的身子健壮,皮肤虽然黝黑,但五官还算好看,而且有一把好力气。她不仅会打猎,会鞘制兽皮,还会种地,本事多,但脾气温和,进门大半年来,与林家人相处融洽,对上恭敬,对下怜爱。也得了林家上下的喜欢。
方氏对侄子笑笑,大眼睛亮亮的,将丈夫林充和背上的篓下接下给侄子看,“我们昨儿与我爹进了更深的山,除了野鸡野兔野雁,还猎了二头狗头獾。獾油可多用处,抹了不会生冻疮。”
林元和笑眼看着妻子的面色挺好,放下了离家几日的担心,便也放下自己背上的篓子,笑哈哈地对妻子、儿子道:“我这背篓里还有小半边的野猪肉。这回去方家,长了许多见识,亲家和方大哥都是打猎的好手,射箭的准头没的说,野猪就是他打到的,我们沾光了。”
“大哥别这么说,还多谢你与夫君帮着我娘家造新房呢!”方氏不好意思地笑一笑,又眼带谢意地对二个嫂子和大伯道。
姚氏在厨房就已经听到了外面几人的喳呼,见人耽搁了多时还在门口处凑着瞎话,于是边忙活着装饭边大声道:“你们几个赶快进来洗手端碗吃饭,已经正午过了,还不饿啊,想吃野猪肉,也得是晚上那顿了。”
“哦。吃午饭了。”林野见让吃饭,高兴地欢呼一声。的确肚子饿的狠了。
大家聚在饭厅时没见到老爷子,林野忍不住问姚氏:“大奶奶,太爷爷呢?”
“三房今儿中午吃好的,请你太爷爷过去吃饭。”姚氏拿起筷子准备开吃,见侄孙问,抬头回应了一句话又笑道:“前二年,你小,你太爷爷上那几家吃饭时还会带着你,现在,你大了,已经过了七岁,他说不好意思带上你了。”
林野明白了,老爷子现在是林家一族最年长的老人,又是族长,谁家吃好的都总是会叫上他。于是,人小鬼大地歪歪头,皱皱鼻子,又嘻哈着笑道:“大奶奶说的对,我大了,也不好意思再跟着太爷爷上人家里吃白食。”
一大家子人,男女分桌吃饭,红薯稀饭,配一大盘的咸菜,也没有大户人家食不言的规矩,边吃边聊,聊各自见闻,互通有无。
清汤寡水的红薯稀饭有那么点甜味,喝着还行,咸菜却是酸涩涩的,不咸,不好下喉。林野曾经尝过一次,一点不喜欢那个味道,便再也不吃。想不通家里有盐,也不算穷,为什么大奶奶还是舍不得多放点盐腌咸菜。
这回,林野也只是喝稀饭不夹菜,吃了一碗就搁碗筷下桌,在大家惊异的目光中道:“我中午少吃点,留着肚子于晚上吃多点红烧肉!晚上的肉,我来煮。”我煮的才好吃。
“哈哈哈…好,你晚上煮肉,三叔等着吃,可别偷懒。”这是林充和笑话侄子的愉悦声音。
“好。憨憨聪明,煮的肉菜更好吃,还知道留着肚子晚上多吃好的。”这是林仲清对于孙子的傻爷爷式的无限宠溺与赞同。
“臭小子!以后若是没有出息怎么办?”这是林元和拿儿子没有什么办法的无奈语气。
“这孩子…怎么挑食的毛病改不了呢。”顾氏扭头看着放下了碗筷,离开了桌子,已经快走出饭厅门的大孙子,哭笑不得。
林伯清对于侄孙的不懂事而皱眉头,见弟弟,弟媳妇与侄子侄媳妇都纵着,又不好多说什么。
何氏看着儿子,却是一脸心疼的表情,想着,“下午,自己早点动手煮夜饭,既然儿子要煮肉,那就多弄点红烧肉,自己也很想吃肉了,免得儿子和肚子里的孩子饿着了。”
“生在贫寒之家,偏长了一张富贵嘴。”姚氏摇摇头,吞下了嘴里的食物,睨着侄媳妇说了这么一句,又对男人的那一桌道:“今儿中午老爷子不在家里吃饭,我才想着简单点,不用弄新鲜菜了,将就着咸菜吃一顿,晚上,老爷子在家吃饭时再弄点菜。你们看,这小子就…嗨,饿着他一顿也好,他也是开了窍后没尝过挨饿的滋味。”
林野没管大奶奶的话,也不愿与她计较。反正自己有空间,有粮有疏菜,还养有蜜蜂,收割有蜂蜜,小轮子又会帮忙做饭,做糕,从来饿不着自己。有这么好的条件时,何必要让自己受委屈?
大大咧咧地转了一圈,待父母吃饱下桌后,林野告知一声,便回房间睡午觉。半个时辰的午觉起来吃点小轮子做的米粉糕,喝杯蜂蜜水,然后又开始读书,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