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孙儿去后山看看昨儿布下的陷阱。”林充和唏哩呼噜地喝完菜粥,放下碗筷,边请示边起身离桌,不待老爷子作出回应,便已经开始自顾地往后门跑。
“二、三叔,等我。”我也要去山上。林野噌的一下,自小凳子上起来,飞快地追着人去。
林充和在林仲清的这一房排第三,上面还有一个行二的哥哥,被泥石流带走了。林野刚来,原主又是个只知道吃的傻子,没有关于亲人的记忆,所以,他是昨天才弄清自认为的二叔原来是三叔。
“你个小丁丁去干什么?三叔双手不得空,没法带你。”我得背上大背篓,要打柴,要找野菜。林充和应了侄子一句,不再多理会,大步到了后院,快快地在杂物棚里捞出背篓,背上就想走。
“啊…我(要)去。我要去。三叔…啊…”林野追到了门口,见三叔不带上自己,便使出了小孩子撵路的绝招,大声哭喊,不理娘亲对自己的温和安抚。
“小三,你回来,带上憨憨。双手不空,可放憨憨进去背篓,你背着他。憨憨又不重。”林老爷子两大步跨越到了窗前,向着后院大吼一声。这大难不死的曾孙子难得的开了窍,第一次知道要跟着大人出去玩,怎么都不能让他失望。
林充和不情不愿地又回到饭间门口,愁眉苦脸地低头看看林野,又抬头望着老爷子,“爷爷,憨憨这么点点,万一山上有凶猛的野物呢?若是遇到了,我担心顾不上他。”
林老爷子一副你小子这是哄鬼呢的诧异,“你以为你爷爷就没有一点见识?若这山上真有凶猛的野物…那正好,便宜咱们开大晕。”
“胡言乱语。让你带着憨憨,你就带着。爷爷的话,你亦敢不听了?读的书不多,又从哪儿来的那么多的推托之辞。”林仲清敲一敲小儿子的肩膀,训了二句,又指指后山,也是没好气地戏谑道:“这样的山,(不高不大),哪里会有凶猛的野物?有点野鸡,野兔、狗头獾子什么的就顶天,又不是巴蜀之地的深山老林。狗头獾子都是夜晚出洞,它比你更怕见人。
听说,早许多年前,这些地方还是没有开化的野蛮时候,可能有些大点的野物。而今就是有一二只大点的野物,都不够被人猎来吃了,卖了。看看村子里,多少人都成群结伴地上山。”经历了这么几年的乱世,若不是深山老林,人阜稀少的地方,哪里还能藏得住大东西。
林伯清颇有兴味地转着头地看看父亲,二弟,又低头看着现在终于开了窍的小不点侄孙。
这个孩子有一双林家人共有的杏仁大眼,只是孩子嘛,眼睛比大人的更加晶晶亮,看着特别的有神,瞳仁似黑玉一般,眼白又略浅带蓝色。
看着这样的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希翼地左左右右地望着一溜的大人,他这个当人的大爷爷的也不忍他的眼里流露出失望,忍不住地便为他求情,“充和,憨憨难得想出去玩玩,你就带着他吧!这是白日里,山上没有什么危险。昨儿下晌,我也见到了村里有几个半大孩子带着更小的去上山玩。
且,你上山不也是图个好玩?你个大孩子就带着憨憨去玩吧,正好,他可以跟你做个伴,你们上山玩也不怕会寂寞。”
以前,憨憨这个孩子没有开窍,不会说话,从来没有向大人提出过要求,也从不追着几个哥哥姐姐跑。大人让他坐在竹椅架上,他一坐就是一天,不哭不闹也不笑,任人在他的面前来去,看着不惹人厌烦,可也不讨人喜欢。眼下,他才终于有个孩子样了。他的哥哥姐姐们已经…
“好吧!”林充和看着大家都是一副‘你怎么这样狠心’,仿佛不带着孩子去他就不是个好叔叔的神情,只好认命地捞起已经叉开一双小手等着他抱的小侄子,现在是大侄子了。
林家长房这第四代原来有五个孩子的,三男二女,而今,只剩下这一个憨憨。不过,憨憨是以前的憨憨,今儿一旦开窍,倒成了个小精怪,机灵的跟耗子似的。
爷爷和爹娘,大哥大嫂这二天都明显被他哄了,宠他的很,就是大伯,大伯娘和堂哥堂嫂也改变了对憨憨的态度。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人,自己惹不起。憨憨现在受宠,受全家所有人的宠爱,大概会一直到再有小侄子出生之时。
林充和高高地抱起了林野,视线平齐,仔细地审视了一会儿自己从前一直没有留心过的孩子。
林野直直地回视着这个便宜三叔,一点儿不胆怯,还偏偏头看着林充和年轻俊秀的脸,不太白晰的小脸上还有几丝得意的小表情。
一屋子的大人看着叔侄俩站在屋子中央对视,似乎是在较量,比谁的眼睛更大,谁瞪眼的时间更长,都忍不住地失笑,心里长叹,真是两个孩子。
林老爷子和林仲清夫妻都看着已经十六岁的林充和若有所思,高高瘦瘦的男儿是个好男儿,干活利索,又俊秀耐看,只是似乎还是没有长大,不是很懂事的样子。
许是,男儿终究得成了亲,有了子方能快速地成长。待林家在这里完全安定了下来,就得去找找官媒,与充和相看起来了。他的几个哥哥,于十六岁时就已经成了亲。这是遇上了乱世,哪里的女子都减少的多,否则,也早该在宜州就给他定亲的。
林充和不知道爷爷和爹娘已经在考虑他的婚事,看着怀里小不点的瘦巴巴的小身子,头发稀疏发黄,只一双眼睛大大的,有点可怜兮兮。
不过,再一看他根本没有流了一丝眼泪痕迹的干净小脸蛋,林充和就又收回了那丝怜惜的情绪,忍不住伸手一戳林野的光溜溜的大脑门,嗔道:“你个小人现在学会说话了就尽作怪,三叔让山上的虎大王叼了你去。”
“哼。”林野扭头,不理这个犯中二毛病的三叔,在心里不屑地冷哼一声,“尽说吓唬小孩子的话,我又不是真的三岁孩子。若有虎大王,小爷就打杀了它,让大家正好饱餐一顿虎肉。反正,我也好久没有吃过肉了。而且老虎的全身可都是好东西,骨和肉可健壮身体,虎皮又很值钱。”
林充和看着侄子的小样,知道他更相信爹和大伯的话,想想自己吓唬小孩子的话,也不自觉地觉的好笑,“呵呵,三叔倒是盼着山上有虎大王,可惜了,没有。今儿,看看能否遇见一只被人驯养过又放归了山林的山猫,就是山猫肉的味道也不错!大伯娘的手艺很好,烧出来的野味很好吃。”
林充和想着山上的陷阱,期待着能有收获,抱着瘦虾虾的侄子越走越快,到了后门处,再一手抱稳当小娃,一手勾起丢在这儿的稀背篓,勾着单边绳索,一个巧劲,便甩在了背上,背着上山。
林老爷子见小孙子带着曾孙上了后山,时辰也差不多了,便给其他人分派任务,“我与伯清去村头林秀才家等着…昨儿,伯清被里长推荐,担任这个村的村长,今儿,须得领着官差丈量土地,分给村民。分土地是大事,各家的一家之主必须在场。
我们这宅子的左右两边的那点空地,里长说过,是纳在我们的宅基地面积里的。可以作菜地。仲清抓紧时间再多翻出来一块地,以育秧苗。昨儿县令说了,长山县都可以补种一季晚稻。到时,应是能够得些收获。
靖和,元和,带着你们的媳妇也抓紧时间多翻地,多种番薯,蔬菜。粮不够,瓜菜凑。为了不饿肚子,大家只能多出劳力。
家里而今没有多余的银钱请长工,也没有一个下人了。今后,须得大家勤劳把稳的过日子。
水生,他为我们到林泉村探明情况,虽然他遇到了意外,没有反馈回消息,但是我已经按约定放了他们一家四口的籍。他们现在不是林家的下人,今后是跟我们一样的庶民。”
林老爷子讲清楚家里现今的情况,挥手让儿子孙子们散了,便与大儿子去村头林秀才家等着官差。
林充和抱着侄子一路直上后山,先去到他昨儿布设的陷阱处,隔几步远已经看到轻轻搭的掩饰性的青草皮陷落了一坨,心里一喜,凑近去看,里面果然有一只野鸡,一只灰黄色的肥野兔。
呵呵呵…林充和看着歪倒在坑里面的野兔死了,而受了些伤,被竹尖穿透了腹部却没有死,见了人还受惊地挣扎扑腾二下的野鸡,欢喜的笑出声来。
这个坑里有东西,那么其他的二个坑里可能也有。昨儿自己和大哥,堂哥辛苦了一日,掘得这三个四尺多深的坑洞,总算不是白费了力气。
这有了意外收获的喜悦也感染了林野,晚上有肉吃了。
林野笑微微地拍拍林充和的手,让他将自己放下去,赶紧下坑去捡还活着的野物。捡了,再又重新布置好表象。期待明日复明日都能有收获。
林充和回过神,连忙将侄子放下,从背篓里取出一根粗长适宜的麻绳,一头系在腰上,一头系在最近的一棵比较粗大的树上,系绳子的时候不忘对林野嘱咐道:“憨憨,三叔下去捡肉,你在这上面等着,不准乱跑。知道了吗?”
林野很想对三叔翻个白眼,不过,想想这样的举止不雅观,且有些女气,便按捺住了,眼睛看一眼三叔又只盯着坑下点头,“我知道了。你快(下去)捡。”
“好。你等着。”林充和系好了绳子,拽了拽,从一边的坑壁上凿了有二个窝窝的地方下去…先捡了兔子扔上来,再捡起野鸡,将它的脖子一拧,待它不再挣扎叫唤了再扔上来。
林野快速地将二只野物捡起扔进背篓里。
“憨憨干的好,有胆气,长大了至少可以做游侠。”林充和的愿望就是当个汉高祖似的游侠,不期望建立一个皇朝,只希望交几个可以一起谋点事业的朋友。
可惜,爷爷和爹娘都说自己的文武皆习的不好,只有当游侠的心,没有做游侠的本事,不行。
林充和为自己哀叹了二息,很快,收敛心思,借力绳索又自坑底爬了上来,解扣,解绳索缠腰上,背起背篓,抱上侄子,又大步往更深处的那两个陷阱走去。
三个陷阱,总共收获了二只野鸡,一只野兔,三只山鼠。
林野看着林充和提着的,嘴里所说的山鼠有点像一千多年后的竹鼠,肥嘟嘟的。
又想想在山下,以及山林中时不时见到的一些斜坎上生长的几种竹子,觉得,这三只山鼠应该就是竹鼠,而不是田鼠。因为它们的毛色不同。这种鼠的毛色更偏向于浅灰蓝色,而田鼠,沙鼠,老鼠的毛色好像是深褐色。
收获了野物,林野边找话与三叔闲聊,边让三叔讲故事,或者是教他背诗,边兴致勃勃地用竹片帮着挖野菜,摘野菜,捡自己枯断的小树枝,或者被三叔爬上树砍断的半枯的树枝。
叔侄二人边弄东西边往回走,将杂七杂八的东西弄了一大篓子的时候,已接近午时,肚子饿的厉害了的二人方快步下山回家。想着中午就有肉吃,肚子饿也没有影响这一大一小二个还比较有童心的大孩子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