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院门外一阵骚乱,头戴无檐小白帽,一身黑袍的常忠贤师傅径直闯进了小院。
老爷子在常忠贤尸体旁站定,然后蹲下,将常忠贤尸体翻转过来,将他的头抱在怀里,老泪纵横。
马姬见状,抱着青子跪在老爷子面前,崔岚燕也跟着跪下了。
马姬悲戚地含泪道:“老人家,常忠贤是为救我们而死的,这大恩……”
老爷子猛地挥手制止了她说话:“自从我见到你第一眼,我就知道忠贤被你迷住了,无可救药。你就是个不吉利的女人,克死了你丈夫不说,早晚会害了忠贤。没有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快啊!咳,命啊……”
马姬心悸了,她对常忠贤的死怀有愧疚不假。但是,老爷子的话让她很不舒服,她马姬是一个祸害男人的人吗?
鉴于老头的悲愤情绪,她不想与老爷子计较。但是,老爷子的话很可能被衙役们听着她好像与常忠贤有非分的关系似的,可能会惹来麻烦。
果然,锦衣卫来劲了,他冷冷地对仵作行人道:“这个案子的另一个可能是争风吃醋导致的血案,这个女人,与案子脱不了干系,很可能是案子的关键所在。必须把她拿回去,好好的审一审。”
他朝后面的衙役大声吩咐道:“来呀,把这个女人绑了,带回衙门!”
衙役们应声一拥而上,两个衙役抓住了马姬的胳膊,另一人拿着绳子就要将马姬捆起来……
“你们不能这么冤枉好人!”崔岚燕大吃一惊,上前挡在马姬前面,青子也抱着马姬的一支大腿死死不放。
一个衙役上前抓住崔岚燕的胳膊往边上一甩,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立刻马姬被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
青子恐惧地抱着马姬的大腿放声大哭。
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锣声,隔一段时间又响一下……渐渐的锣声越来越近,在院门外停下了。
来了一群府衙的人。
为首的是太原府知府,他进了院子,后面紧跟着太原府锦衣卫千户。
见马姬被五花大绑、青子在声嘶力竭地哭喊,知府的眉头皱了起来,一脸恼怒地看着仵作行人:“你绑受害人干什么?”
仵作行人慌了,连忙道:“是锦衣卫林百户怀疑这个案子是争风吃醋导致的血案,怀疑这个女人是当事人……”
“现场看完了?”知府打断了他的话。
“看完了。”仵作行人谦卑地点头哈腰道:“死了三个百姓,一个在街上,打更的;一个在院子里,是回族镖师;一个老妇女,在井里。三个锦衣卫打扮的人全死在院里,一个被伤了眼睛,在逃。郑百户怀疑他们是假冒锦衣卫。”
“把水井撩干,把人弄上来。”知府下令道。随后问林百户道:“逃跑的人派人去追查了吗?”
林百户解释道:“这不重要,关键的人在这里,不怕他跑了……”
“屁!”跟在知府后面的千户勃然大怒:“争风吃醋导致的案子,会杀女方家人吗?怎么会有你这般的猪脑子?快滚,去抓那个眼睛伤了的人!跑了人,我拿你是问!”
“是。”林百户慌忙跑出院子去了。
知府上前给马姬作了一个揖,道:“这位……奶奶,对不起了,下人办事莽撞。”
说着,他动手为马姬解绳子。千户看着气不打一处来,朝一帮衙役怒吼道:“死人,还不赶快松绑?”
衙役们如梦方醒,赶紧七手八脚地为马姬松绑。
“把这些凶手的尸体都弄回去,请画师把这些凶手的脸都画下来,发通告,看有没有认识这些人的,来举报的,重奖。”知府对仵作行人吩咐道:“尤其是那个眼睛受伤的,要抓紧时间排查,一定要逮着他,弄清案子的真相。”
“是。”仵作行人表功道:“在下已经准备请夫人去府衙协助画师画像。若不是林百户拦着,都已经回去开干了。”
知府鼻子哼了一下,又吩咐道:“马上去找人来,把院子门修好。”
仵作行人疑惑了:“这也要管……”
“按我说的办。”知府言罢,回头往马姬那儿走去。
马姬已经被崔岚燕扶着去了堂屋。但是,知府收住了脚步。
还有一具尸体需要处置。
“老人家,”知府上前对依然抱着常忠贤头颅的老爷子道:“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回族习俗入土为安,要不要我安排人把他送到什么地方去啊?”
老爷子楞了一会儿,神色黯然地道:“那就麻烦你把他送到我家里去吧。”
知府看了一眼仵作行人,道:“听见老人家说的话了么?快去办。”
“是。”
很快,衙役们雇来了两辆板车,将常忠贤的尸体抬上其中的一辆,有老爷子护着,往老爷子家而去。
马姬和崔岚燕带着青子跪在院子门口为常忠贤送行。
三具凶犯的尸体被搬上了另一辆板车,也运走了。
井中的水已经舀得到了底,一个衙役下到井底用绳子扎住毕氏,然后合力将毕氏的尸体拽出了井。
马姬趴在毕氏身上哭嚎起来,崔岚燕和青子也放声大哭……
知府和千户等也跪在毕氏跟前连连磕头。
过了好长一会时间,马姬她们哭声渐息了。知府附耳对千户悄声说了些什么。千户出院子去了。
已经有人在修理院子的门。
过了一会,一行人扛着一副门板,拿着两张长条凳还有白纸蜡烛什么的和千户一起回来了。
知府在毕氏的脸上盖了一张白纸。
他们把门板放在毕氏尸体旁边,将她搁在门板上,抬进堂屋后架在条凳上,在堂屋中堂贴了一个大奠字,放上白蜡烛,在灵床前放了一个香炉和一个火盆。简单的灵堂搞好了。
马姬点着了蜡烛,在香炉里插上了燃着的香,伏在地上给毕氏磕了三个头。
崔岚燕和青子也磕了头。
知府和千户陪着跪在一旁。
他们起身朝马姬作揖。知府道:“奶奶节哀,在本府的辖域竟然发生如此惨痛的案件,实在是本官万死的罪过。请奶奶责罚。若能乞得奶奶恕罪一二,本官万幸矣。”
“民女谢过两位大人。”马姬回揖,悲切的泪水泊泊地流着:“请两位大人不要往自己身上揽责,民女惶恐。民女望大人尽快缉捕到凶手,以慰我娘在天之灵。”
“那是一定的。”
“一定全力缉捕凶犯。请节哀。”
知府和千户答应着,连连作揖。
“另外,我有一件事相托。”马姬看着他们缓缓地道:“常镖师是为救我们一家遇难的,我想送他一副楠木棺椁和一匹白布,以表我的心意。但是,我现在也是披麻戴孝的人,去他师傅家不太妥当。斗胆烦请二位大人代办。行吗?”
“行行行行……”他们忙不迭失地答应了。知府讨好地道:“老太太也需要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椁,不如让下官一并办了吧?”
“如此最好了,钱俩我一并算给你就是。”马姬点头致意道:“那就麻烦两位大人了。”
“哎呀,这那是钱俩的事啊?我们的孝心而已。”他们千恩万谢般地出院去了。
院子门已经修好,关上院门,家里顿时冷清下来。
她知道知府和千户的心事,这一定是皇上那边得到凶讯给他们放狠话了。他们不是傻蛋,自然察觉到了马姬不同凡响的背景,惶惶然间背负起天大的恐惧,千方百计地在讨好她。
马姬伤心欲绝。
但是她更在意那个逃跑的千户下落,她要将他碎尸万段,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