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地看着毕氏,马姬的脑海剧烈地翻腾起来。
那个千户说的很清楚,他们奉旨悄悄地带她和青子回京师。可是,昨晚江彬很明确地表达了皇上要她们远离京师的旨意。这几个凶手编的这个理由太荒谬,连毕氏都不相信,没必要深究。
但是他们说得理直气壮,还说出了青子名字,这不像是说谎的样子。这说明,给他们指派任务的就是这样说的。
那就说明,有人在打她和青子的主意!
可是,这人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这可是她和皇上之间的秘密,除了江彬没人知道。
陡然间,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难道是江彬泄密?她的心变得惶恐起来。可是转念想,江彬都已经和她达成了默契,把前途寄托在了青子身上,他是不可能泄密的!
蓦地,她想起了江彬昨晚说的有人跟踪他的话,不由得后脊梁冷汗直冒。能够通过跟踪皇上身边红人找到这儿来的,这人能耐很大哦。如此,这个人应该是隐藏在皇上身边的人。
这样的人除了宁王外,就是锦衣卫的钱宁了。
崔岚燕已经排除了凶手是宁王的人,那么,他们就是钱宁的人了。
可是也不对,钱宁不知道青子的名字,而且怎么敢冒天下大不韪?说不通哦!
还有一个知道青子的人,那就是郝喜亨。
郝喜亨朝青子下跪过,显然他已经认定青子是皇子。但是,他不知道她们隐居在太原,关键的,他已经被皇上撵到南京去了,还有心思来找青子么?
思来想去,设想了好多可能,又一一被自己推翻,呆楞了半天也没有理出个头绪来……扑朔迷离。她头痛了,心里拿定了一个主意:不想了,晚上去见江彬或者皇上,让他们去判定吧!
收回思绪,她把目光聚在了青子身上。
毕氏死了,躺在灵床上,这让青子恐惧,拽着崔岚燕的衣襟怯怯的黏在她身边。马姬醒悟,很是心疼青子,尽顾着自己悲伤,这么长时间竟然无暇顾及他!她愧疚地伸出双手,把青子搂在了怀里。
给青子喂了奶,他吃着吃着就睡着了。今天经历了如此恐怖的事,他惊魂稍定,身心疲惫。
“岚燕,青子你看护着,我去给娘买寿衣。”马姬把青子交给崔岚燕:“你身边有银子吗?”
“有。”她掏银子给马姬,随后一边接过情治一边悄声地问马姬:“姐,要到隔壁去睡吗?”
马姬摇摇头:“不用,外面肯定有卫兵守着呐,没事。”
她出了院门。
果然,院门两边不远处各有两个士兵站着,见马姬出门,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盯住了她。
她没有看他们,径直去街上买寿衣去了。
回来给毕氏擦了身,换好寿衣,马姬又在盆中烧了一些黄纸。
晌午的时候,她和崔岚燕吃了点锅里的黄米粥。
想起黄米粥是毕氏煮的,马姬的泪水又涌出了眼眶,成串地滴落在碗中。
吃不下去了,她推开了碗,抹起了泪。
“姐,有很多事呐,不吃会扛不住的。”崔岚燕自己也咽不下去,两眼红着着劝马姬。
马姬默默地抽泣了好一会儿,抬头把黄米粥喝了。
下午,衙役陪着一个干瘪的老头敲门进了院子,说是画师,来请马姬协助画逃走案犯的人像。
画师打开带来的箱子,抽出了一张纸,然后看着马姬道:“奶奶,你先给我讲讲那个凶犯的样子。可以这么说,他的头发像某某人,他的脸颊像某某人,他的眼睛像某人……总之,尽量形象化的说。然后我画出草稿,你再看那个地方不像的,我重新画。然后你再看,觉得什么地方不对的,再指点……一直到像极了为止。可以吗?”
马姬点点头,眼露煞气:“可以。但是我有个条件,布告出来以后必须给我一张,我要雇人找到他,灭他的全族!”
画师听了吓了一跳,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奶奶巾帼不让须眉,恩仇分明、睚眦必报,勇气令老朽敬佩。可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杀人偿命这种事自有衙门做主,奶奶何必要双手沾满腥气呢?”
“我恨!”马姬咬牙切齿……
傍晚,知府和千户随着送棺椁的人又一次进了院子,还带来了一些纸车、纸马、纸家奴、纸帮佣等丧葬用品。
一帮衙役帮着,和马姬一起七手八脚地将毕氏装殓入椁。
马姬把毕氏的皮衣等衣物也放进了棺椁里。
知府叩拜灵柩后朝马姬作揖道:“奶奶,常镖师的棺椁和白布已经送去,请奶奶放心。但不知老太太何时落葬,方便的话……下官想先做准备……”
“入土为安,可以的话就明天落葬吧。”马姬抬起头瞅着他:“但是,我不想让我娘落葬在回族墓地,找个朝南的墓地就行,墓碑就写毕氏之墓。这是墓葬的费用,请收下。”
“那就葬在杏花岭吧。本官记下了,明天早上派人来拉灵柩。费用的事请奶奶不必放在心上,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而已。谢谢奶奶成全了。”知府没有收银子,作揖说着,转身领着一干人退出了院子。
“妹妹,”马姬悄声对崔岚燕道:“明天我们将我娘落葬以后就离开太原城。一会,我晚上要出去一下,租好马车什么的。青子就交给你了哦。”
“姐,你放心去就是。”崔岚燕懂马姬的意思,也悄声道:“不用担心青子的。”
她们推开了茅厕墙洞的砖,从隔壁院子取来了水,崔岚燕做了碗刀削面,炒了几个菜,在毕氏灵柩前供上。
她们吃完晚饭天已经黑了。马姬喂完青子哄他入睡后,悄悄出了隔壁院子的门。
院门前四个士兵的注意力全都在门前,对隔壁邻居的院子并不上心,加上马姬穿着回族袍子,盖着头盖,天也黑了,根本就辨不出是多大岁数的女人。但是,在他们的注视下,她的心依然怦怦乱跳。。
抑制着内心的惴惴不安,强制镇静走着,出了院门,拐过巷子才彻底放松了下来。随后直往青楼走去。
途中她脱下回族袍子和头盖,扎裹着提在手里,然后在头上围了一条蓝丝巾。
青楼到处挂着红灯笼,蜡烛透过灯笼闪烁的烛光芒使得整个青楼弥漫在红色的温馨里。大堂的里乐女很多,穿来跑去的,却没有客人的身影。
守护的侍卫见马姬披着纱巾直往楼上走,以为她是一个乐女,也没有盘查她。
马姬在大堂柜台那儿见到了杏儿,招呼她道:“杏儿,忙什么呢?”
“啊,珏姐?”杏儿吃了一惊,赶紧四处看了一下:“你怎么到这儿来啦?快,随我来。”
她把马姬领进了柜台后面的房间。
还没进门马姬就嗅着了一股浓浓的酒香味。抬眼看,除了一张小桌子,地上和货架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酒坛,是一间没有窗的储酒室。
杏儿又四处张望了一下,关上了门。
“姐,昨天晚上,有一个脸上有疤的大官逼着问我你送我的袄裙是那来的?我想,就是一件衣服,说了也没事,就对他直说了。”杏儿担心地看着她:“没什么事吧?”
“没事,你别担心。”马姬看着她,脸上现出一副不舍的表情:“就是,我要离开太原府城了,临走,想这儿还有你这么一个小妹妹,挺有缘的,就过来看看你,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啊,你去哪儿呀?”杏儿很意外:“不回来了么?”
“不回来了。”马姬笑着道:“所以,我想请你去酒家小酌。”
“现在啊?”杏儿为难地看着她:“可是我……我要干活呐。”
“死脑筋,不会向掌柜告假么?”马姬笑吟吟地白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