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事,还不准我乐啊?”许是跟祈元廷在一起太久,季青冥脸皮是越发厚了。
“不敢不敢,奴婢这不是关心小姐嘛。”
“还自称起奴婢了,就没见你这么恭谨过。”
二人打着趣,趁着这尚在当头的喜意,主仆双双笑出声来,没个形态。不想就在这时,雅间原本关着的门忽然被打开,二人皆是一惊,笑声戛然而止。
“哎呀,走错了,”外头的人一只手尚自扶在门帘上,似恍悟一般拿折扇一敲脑袋,又正经地弯腰作揖,道,“在下唐突小姐,还望见谅。”
“呃,不妨。”对此人不曾敲门就擅自闯入着实是有些不悦,但因先前的好心情,季青冥也就懒得去计较,只是淡淡回了这么一声。
“不不不,在下原以为屋里坐的是朋友,才会贸然闯入,没想到走错了,这般无礼实属不该,请容在下赔罪。”又深深作了一揖,男子这才抬起头来,容貌却是十分俊秀,瞅着衣着打扮也似富家子弟。
能到聚贤楼雅间来吃饭的,自然是有些家底。季青冥心底笑笑,这第二次赔罪已是完全消除了她心底那些不快,说话也就随意起来:“当真无妨,公子不必介怀。”
“如此,便多谢小姐,”男子正说着,身后追上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恭谨地行了礼,附在他耳旁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男子点点头,随即歉然一笑,“原来友人是在右边第三间,确实是在下弄错了。”
“嗯,公子找到就好。”这傻气样儿,还真有几分像祈元廷。
“在下容斐,还请教姑娘芳名,改日定当登门拜访,以便赔罪。”
虽说不像是坏人,但这么贸然说出名字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季青冥踟蹰了片刻才讪讪笑道:“容公子客气了,我……”
“这个就不用你费心了,我夫人的名字我知道就好。”话还未说完,凭空闯进一人,正是祈元廷,双手叉着腰,上上下下打量起容斐,眼里俱是敌意。
“哦,夫人?”容斐眉头不自觉地紧了一些,却仍是笑道,“那倒是多有不便,不如这样,为表歉意,两位今日的午膳就由在下请了。”
“不必,这点儿钱我自付得起,你要是没什么事,就不要在门前挡着道。”祈元廷是打一开始就没给好脸色。
“也是。”容斐稍稍勾起嘴角,也没有再多话,转身离开。
“元廷,你口气也太冲了。”虽是开口斥,季青冥那表情明显是在为先前那句“夫人”偷乐着。
“哪有,哼,看他那样就不是好人。”
“怎么说?”
”反正就不是……”
“我知道了,只要长得比你俊就不是好人,对吧。
“嗯……”
这次,是笑得更欢了。
季青冥早在三年前就来到南岭城,除了小桃是一并于故里带过来的之外,身旁并无其他亲眷,而江南,亦是无所牵挂。
这倒是省了上门提亲纳礼等一干繁冗的环节,与此同时又有一个坏处,女方这边不免冷清了些。
二人一合议,决定请上七鹤,浮尧为女方亲属,想来定会撑出不小场面。
拿定主意二人当晚就去了酒肆,其实还没定下日子,祈元廷却是完全当做明日就要成亲来对待了。还一本正经地找出理由,说是婚宴.上的酒也需从七鹤那儿取,早些让他知晓总归是好的。
说是这么说,季青冥心底清楚得很,祈元廷多半是怕她因无亲眷而伤心,别看他面上大大咧咧,其实是心细如尘。
到酒肆后,如季青冥所料,知晓消息的七鹤也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只用事不关己的口气应了声哦,便没了下文。
“喂喂,七鹤你不是吧,我这么大的喜事你也不表示表示?”祈元廷开始发挥他那不依不饶的性格。
“表示?”
“对呀,我们跟你都这么熟了,至少要祝贺一下嘛。”
“哦,恭喜。”
“你……”两个女子已经是笑得东倒西歪,也不帮腔,只瞅着祈元廷怎么接下去,“七鹤,你多少带点儿诚意……”
放下手中正挑拣着的一碗赤豆,七鹤这才抬眼瞧了瞧二人,勾起嘴角笑:“我的诚意,自在酒里。”
“啊?”祈元廷似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有点不敢置信地追问了一声。
“你们来找我,不是为了酒的事?放心好了,婚宴之时必定备好你要的分量,”七鹤不慌不忙道来,转手拿起酒盏,递到唇边时忽然微微一滞,“说起来,用不用得上,还是未知。”
“此言何解?”凭着长时间的相处,季青冥直觉他这话中有深意。
“或许,事情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顺利,你二人今日……”
“小七——”
七鹤刚说了个开头就被一旁的浮尧打断霎时蹙起眉,仅有难言之隐一般没有再接话,只仰头喝下酒,半日才一笑,问:“比起两地分离,你二人是否更愿同生共死?”
“自然。”二人齐声答道,不由相视一笑。
七鹤又欲开口,却见浮尧忍不住想再次阻止,便伸手一把将她揽在胸前,示意无事后才缓缓道:“我这有一句微言,望你二人记住。”
这语气俨然有几分郑重,季青冥不禁悄悄拉住身旁之人,而后点点头。
“三年梦一场,婚媾始彷徨,但若为别离,生死两茫茫。”
听罢,祈元廷难得认认真真地跟着重复一遍,道:“好,我定记在心中。”
经过这么一遭,气氛陡然有些尴尬,季青冥心底也有些慌乱,便转了话题:“来日事来日再说吧,元廷,我倒有个主意,不如我们亲自酿一壶酒,成亲当日共饮如何?”
“呀,是合卺酒吗?青冥姐姐你现在越来越不害臊了。”浮尧先前的阻止让两个当事人看她的目光一直有些怪异,此时连忙跟着起哄。
“本来就是要成亲,害臊作甚?”祈元廷哈哈一笑接过话,应声赞同,“这主意不错,不知七鹤是否愿意当回师父?”
“我不收笨徒弟。”七鹤冷冷回了句,抱着浮尧便起身走开。
“这说的……不是我吧……”祈元廷挠挠头,拉过季青冥厚着验皮跟上,“我好歹也是堂堂北王爷,你收我做徒弟不吃亏。”
“哼,不过是个王爷,你皇祖还在我们这儿喝了一辈子呢。”浮尧不屑。
“哈哈哈,要是这样,那我真不算什么了。”
爽朗的笑声在耳畔响起,季青更不禁也笑弯了嘴,心底那团雾似的担忧渐渐散去不少。
不敢妄求天长地久,只求瞬息绚烂曾暮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