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在外人看来并非什么大事，就算未能如陛下所愿对付王爷，但毕竟是打了胜仗，拿下连先皇都不能攻克的虏地，陛下心底定也是十分高兴，未必会对王爷如何。
只是，作为祈元廷极少数亲近的人，宣武知晓这场战事背后另一个交易——季青冥。
这个被称为“江南第一美人”的女子，才是至关重要的筹码。
三年前，祈元廷在江南意外救下了季青冥，将她带回南岭。二人情愫暗生，在宣武看来亦是绝配，可没想到还不等二人捅破这层纸表明心意，皇上竟一眼看上季青冥要封她为妃。
这倒也无甚奇怪，毕竟是这样一个压过三宫六院的美人，谁见着都不免会动心。
只是这与皇帝抢女人，自古以来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祈元廷也不例外。
虽说知晓祈元廷与季青冥的关系后并没有强行而为，但皇帝多少是有些不满。这些不满表现得很明显，北王已经请旨请了一年，都迟迟不肯赐婚。
对婚事二人倒也不急，只一个形式而已，祈元廷担心的无非是还有人心存妄念，如果给青冥一个名分，至少旁人都会有所顾忌。
便有了此次的筹码一说。
他与皇帝约定，如若胜利归来，就要下旨让他迎娶青冥。
战场上那么拼命，也不是白拼的。
翌日，祈元廷难得起早十分准时地出现在早朝上，让众臣好一阵欷款，直瞅着他想瞧瞧是发烧了还是得病了?
就连皇帝也是有几分诧异，迟疑了片刻才入座。
等执事太监高声一宣“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祈元廷就大步跨上前，单膝跪倒朗朗请罪，先诉昨日缺席之无礼，又表为国之衷心不二，先皇祖宗、朝臣百姓接连着赔了个不是，洋洋洒洒说了半刻有余。
拜倒之际，眼睛余光瞟到一旁的宣武，已然是憋笑憋到一脸通红，祈元廷不禁也勾起嘴角，低头掩饰做出一副正经模样来。
其实这请罪与否倒也无甚重要，君主赏宴他也不是一次两次缺席，不过为了顺利得到赐婚圣旨，说这么点儿废话也实属应当呀。
王座之上的人半日不曾接话，似乎在揣测他的用意一般，祈元廷心底叹口气，虽说是一母胞兄，皇帝与他的性情着实差了太多。
城府深，心计厚，善谋事，性情沉。
呵，不过这约莫才是做皇帝该有的，要是像他这般，大祈的江山岂不是玩完?想着忍不住都要笑。
静了好一会儿仍是没听见任何回答，众臣也都屏住呼吸，生怕弄出一丁点儿声响扰乱君王的思路。祈元廷动了动手指，以舒展那撑着地面过久而有些发麻的手臂，心底并不意外，亦知晓皇帝对他一直是心存忌惮。
怎么说呢，稍微上点儿年纪的老臣想来都还记得，他们是当年一文一武两位最出类拔萃的皇子，均深得先皇喜爱。
尤其是祈元廷。
他十三岁便上了战场，十五岁就一举拿下侵犯大祈多年的倭国，随后过赤江，斩反贼，平内乱，掳外敌，将士一心，几年间战功连不断，先皇曾亲自登上南岭城门，举旗迎接，并赐金枪一柄，封“北王”称号。
祈元廷的影响与地位，祈国上下无人可比。
可出乎意料的是，先皇并未将皇位传于战功显赫的北王爷，一时间举国上下纷纷揣测，直到新皇帝颁出新的律法，让祈国容貌一新时，流言才渐渐止住。
臣民的确是不再质疑，但祈元廷清楚得很，有个人的质疑还在。
那些赫赫战功，对于皇帝来说，万万不能容忍。
撇嘴叹口气，所以他才会拒绝攻克虏地这样对祈国并无影响的战事，输了，没法向百姓交代，赢了，没法对皇帝交代。
只是一想，祈元廷都忍不住要抓狂，偏自己又收不住桀骜不驯的性子，看来，还是娶了青冥就去游山玩水比较正确。
“北王何罪之有?”悠了半日，总算是等到声音传来，皇帝冒出这么一句却又顿顿才笑道，“快些起来吧，朕适才想事有些入神，差点儿忘了北王还跪着。”
祈元廷心底有数，也没多说，只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谢恩起身。
说来北王还未娶亲，朕听闻北王有一位红颜知己，不知是否属实?”乍听皇帝意外地直切主题，祈元廷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是，名唤季青冥，乃江南人氏，臣正欲请旨赐婚。”明白是要在朝臣面前走个过场，祈元廷忙正经地配合起来。
“北王二十有一，早过成家的年纪，是朕的疏忽，”皇帝点点头，抿嘴一笑，眼带自责，“既然北王已有心仪人选，如是，朕允了。”
这三个字在祈元廷看来，与听到敌方将领投降时的心情差不了多少。巨大的喜悦顿时冲到脑门，他扑通一跪连连谢恩，不等皇帝发话又蹦哒起来，激动地拽住身后那不管认不认识的官员一个劲儿地邀请着参加还没谱的婚宴，闹得人家不知说什么才好，而那些与他熟一些的，则纷纷不厚道地嘲笑起来。
原本严谨的朝堂，顿时有些嘈杂哄乱。
见状，皇帝不由微微蹙起眉头，但盯着祈元廷那傻乎乎的模样竟莫名也弯了嘴角，兄弟血缘，究竟还是存在，如果这样便能让他满足，倒也不错。
季青冥听说这个消息也只相差半个时辰而已，她正同丫鬟逛着街宫里的内侍也不知是怎样的火眼金睛，竟然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认出她来。
总之，祈元廷心急火燎，自个儿出不了宫，便遣了约莫十余人出来寻她，势必要在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与她分享。
脑中浮现祈元廷傻乎乎却极其认真的模样，季青冥也没管尚还在大街上，就这么笑开了。
美人一笑，天下倾。
季青冥毫无疑问是美人，加上这从心头散发出的一笑，不倾国倾城那才是奇怪。
于是乎，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也在情理之中。
内侍还传了句话，说是北王爷邀她在南岭最大的聚贤楼吃饭以示庆祝。
季青冥听罢不由就笑了，依祈元廷的性格这样做倒也在情理中，瞅着时候差不多了，干脆不再闲逛，挽着丫头往聚贤楼走去。
说实话，她的兴奋估摸着也不比祈元廷少。
三年，她喜欢他已经三年了。可是从挑明心意之后，外界的阻挠一直不断，她这才知道，即便是心心相印，也未必能成眷属。
现在方是修成正果。季青冥想着心底便一阵欣喜，脸上亦是挂着怎么也收不住的笑容。
“小姐，你想笑就大胆笑吧，这儿也没外人，可别憋着，万一憋坏了王爷怕是要找小桃兴师问罪呢。”恰巧起身斟茶就瞅见季青冥眉梢的喜悦，小桃忍不住笑着打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