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欢,今儿个元宵有灯会,要不要一道去?“放了学陆琛便来邀请她,当真是没把她当做女子。
“好啊,我先回去换身衣服,酉时三刻南桥见。”沈欢倒是爽快地应承下来。毕竟南岭城的花灯会,一年只此一回。
“我说沈欢,不如把你家姐姐也叫出来,让我们也一睹芳容啊,沈家大小姐的名声可是了不得。”听见沈欢应了,在旁的几个同学也凑上去乐滋滋地提议。
沈欢悠悠地抬起眼皮儿白他们一眼,半晌才答道:“我姐姐是大家闺秀,你们想见就能见着那还得了?这种灯会啊,她才不会出来凑热闹,她模样和我差不多,你们看看我就成了。”
“嘿,不害臊,沈青可是出了名的大美人,你怎么瞅怎么不像。”
“呔,”沈欢毫不客气地拿了书卷往他身上抽去,挑眉笑道,“我是平日里不打扮,要是扮个相准吓你一跳,先走了。”
说完她也没管身后几人的神情,笑嘻嘻地出了门,转过弯才渐渐慢下脚步。是了,不同就是不同,世人眼中姐妹二人再像也仍旧不同,一个是大家闺秀,一个却不守规矩。
沈欢轻掩着脸庞,长长地舒了口气,真的是太过随便。
虽然应承得爽快,但灯会这种事情被父母亲知道当然是逛不清静,有丫鬟家丁跟着还不如不出去,沈欢心底也是清楚这一点,所以回房换身衣服趁爹娘还未发现就匆忙地从小门溜出去。
时间尚早,南桥处果然并无人前来,想来他们定会吃过饭才出门。她直起身子无聊地四下瞅瞅,眼光落在一处时忽然停住,随即勾起嘴角一笑提了裙摆绕过去。
“小欢姐姐!”正在门口采着金盏花的浮尧抬头便瞧见她,喜得惊呼一声。
算起来也有些时日未见,沈欢难得安分守己地过了这么些日子。
“原来这些都是金盏花。”沈欢笑着几步走到浮尧身旁,弯腰经嗅了一下一篮子的清香,转身环顾整个花蝶纷绕的院子后才明白,原来冬日里那些黑乎乎的枯枝竟都是花儿。
“没人告诉过你金盏花有毒,闻不得吗?”浮尧尚未回答,倒是另一个清冷的声音接了过去。
沈欢正闻得起劲,乍听见这话忙捂住口鼻,瞧向从屋内走出的七鹤,哆嗦了半天话都说不利索:“有……有……有……毒……七鹤,你……你……你怎么不早说……我闻了好长……”说完连连作呕恨不得将刚吸进去的气全数吐出来。
“呵,”刚才清冷的声音顿时带上笑意,只见七鹤斜倚着门框以手背掩着嘴角玩味地笑道,“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沈欢这才知是被耍了,摸摸鼻子瞧着他好看的模样装也装不出怒意,倒是庆幸地呼口气:“还好你是骗我,要是真有毒,我可就死在你院子里了。”
“今日是来喝酒?”七鹤也未敛去难得的笑意,边领着她进屋,边问。
“不完全是,晚上有个灯会,学堂里几个人邀请了我,我便想来问问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灯会?”这个词显然更吸引浮尧的注意,忙拉着沈欢问个究竟。
转身从架子上拿起酒,七鹤略略一想点头应道:“也好,春日里是该..……”
“小欢——”这边话还未说完,却有人在门口呼了一声。
沈欢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是谁,疑惑地站起身,叫得这么熟悉又知道她会在酒肆的人,印象中似乎没有。走向门口,竟是李之然:“你怎么在这儿?”
“应当是我问你怎么在这儿才对吧,大晚上的到酒肆,孤男寡女的传出去岂不是有辱名节?”李之然这会儿的口气平白硬朗几分,说的沈欢一怔一怔。
瞅了眼天色,还亮着,哪里大晚上了?再瞅瞅一旁拉着她的浮尧,明明是三个人,又哪里孤男寡女了?况且名节什么也是自儿个的,他操什么心?
“我来喝点儿酒,等会儿一起逛灯会,还是学堂里几个人,你要不要一起?”碍着是世交,她客套地问了这么一句。
“胡闹,被你爹娘知道你来酒肆岂不是又要挨骂?”
“你不说他们怎么知道?”被搅了兴致,沈欢的口气也不甚好。
“那我怎么就知道你在这儿?”李之然也不避嫌,伸手将她扯离七鹤身旁,“你进这里被很多人看见了,保不准明日就传进沈世伯耳里。”
“沈欢也不是第一次来我的酒肆,怎么偏偏今日就会传了出去?”七鹤冷冷一笑,显然有些恼了。
“哼,不过一个卖妖酒的,也敢妄言……”
“李之然你可以了!”沈欢甩手睁开李之然,虽是恼火却仍是默不作声地舒口气,然后抱歉地朝七鹤一笑道,“不管别人怎么看,七鹤的酒我打心底喜欢。”
“那便好,他人与我也并无干系,”七鹤稍作颔首,拦住早已恼火的浮尧,轻道,“抱歉,等会我们便不去了。”
“哎,小七你——”浮尧想要开口却被他直接捂住了嘴。
“那个,”见七鹤的脸庞恢复一贯的清冷,沈欢不禁心底凉了几分,也是,出尔反尔是人都会生气,多说无益,便只道,“尧儿,改日见。”
意外的是,出了门李之然并没有送她回家,却道既然出来不如去看看灯会。
沈欢虽然不以为然地撇撇嘴,终是禁不住诱惑,答应了。
怎么说呢,其实李之然这个人也不是很讨厌,只是跟大多数人一样的世俗。这倒不怪他。
至少在看灯会的时候他都是随她欢喜,也不提别的扫兴话题。只是沈欢还是窝着老大一口气,平白无故地惹恼七鹤不说,而明明与陆琛他们约好的也被他以不妥为由给推辞掉。
沈欢没觉得和他在一起哪里接就妥了。
所以一路上她多半自娱自乐,并不搭理他。
灯会倒是热闹,沈欢一鼓作气从头逛到尾,还买了盏鲤鱼灯想着给浮尧送去,这次李之然倒没阻止,不想到了酒肆却是大门紧闭,沈欢不免有些失望,就好似想要道个歉却根本没人听。她想了一阵,还是没有上前敲门,只轻轻将花灯挂于门环上,转身时脚边却磕了一下,低头一瞧一壶三味酒静静地立在石阶旁。沈欢勾着嘴角笑起来,就知道七鹤不是那小气之人。
她捧着酒,那原本的懊恼全给退了下去,和李之然也不禁热乎地说了几句客套话,或许真是高兴得过了头,沈欢一脚跨进门槛后才记得不能走大门。
于是她连怀中的小酒没喝上就被拎去后堂祖宗牌坊处罚跪,反正是早已跪习惯了,沈欢心底正高兴就乐呵呵地蹦哒去。对着满满几排的祖宗灵位发呆,她想他们真要是有灵,能不能庇佑她一生无拘无束?
她摇摇头轻叹,就目前来说似乎是没这可能,那么,木牌子也依旧只能够对着发呆的木牌子而已。
刚跪了片刻倦意说来便来,在她身体微微倾斜差点儿就要倒地时,门口忽然传来“吱呀”声响,她背脊猛地一直,回头看去,却是姐姐沈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