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一拉打开折扇,李汴生很默契地转了话题:“今日听说是清水亭有几人要与新状元比试,不少姑娘小姐都会去,你慢慢挑吧。”
“也不错——”刚点头应了声,李汴生却拍拍他手示意稍等,便朝右侧跑去,只见那边刚拐出来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甚是娉婷,见着李汴生便停下脚步,笑着与他说了些什么。
聂远无甚兴趣,倚着一旁的树安心等着,不大一会儿,李汴生也就回来了,不用他问便兴致冲冲地说了起来:“我这表妹如何?”
“嗯,挺好。”
“就这样?”
聂远偏头想了想:“以前似乎没见过。”
“那当然,她是远房叔父家的女儿,前天刚从老家泸城而来,学识样貌一点儿也不比大家小姐差,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牵根红线?”李汴生凑上前提议。
“这女子我不喜欢,再说,与你做亲戚……聂远斜睨一眼摇摇头,叹道,“岂不是要将我的钱庄吃空了。”
李汴生不置可否地一笑:“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还不知道吗?跟你玩笑罢了,再说我家妹子也有心上人的。”出了门又非要坐马车,等慢悠悠行到清水亭,比试已然开始了。
清水亭是沿着清水河堤坝修建成的一个栈道,由于搭建类似于回廊,倒有些曲水流觞的味道。地处偏远,平日里也就一两个游玩的人,而今日却是出乎意料的多。
聂远扯扯嘴角,对这种热闹的场合还是不甚喜欢。
再看看李汴生,他倒是如鱼得水,这边一个李兄,那头又是一个王小姐,好像整个南岭城的公子小姐他都能认齐全,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本领。
买了两个靠中央的位置,又备了些茶水点心,眼见李汴生根本坐不住,聂远便让他随意,自个儿则好整以暇地坐在位置上呷呷茶,当然也不忘出门目的四处扫视找寻可以娶回家的人。
他刚瞧见一个还甚合眼缘的,脚边忽然一麻,听到“哎哟”一声传来,看去,却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娃娃。聂远微微蹙了眉,难得主动地弯下腰扶起她。
谁料女娃娃一抬头,即便如他这般沉着冷静也吓了一跳,她竟戴着一个女鬼的面具,许是面具太大遮住眼,这才摔了一跤。
“你怎么挡在路中间!”怒气冲冲地边骂边卸下面具,露出的脸蛋却是十分美丽可人。
平日里的性格加上这一怔,聂远听了问话干脆不看她也不作答,心想着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并未在意。
隔了好一阵,台上的二人都已经比完一轮,聂远低头一看,小丫头竟然还在,这才有些奇怪:“做什么?”
女娃背着手忽而一笑,用劲儿吸吸鼻子:“大哥哥身上有股我认识的味道。”
”回去找你爹娘,不要在这儿捣乱。”聂远摇摇头,权当做小孩子的胡言乱语。
“喂,你摆出这个死鱼脸,谁愿意嫁给你,”伸手扯住他衣襟,女童有些不依不挠,待他不耐烦地转过视线又指了指他腰间,“就是这个,快给我。”
聂远低头看看那自己也忘了何时挂上去的绣袋药包,紧紧皱起眉,俨然有些不悦。
女娃却丝毫不怕他,又催了一声:“给我!”见他不动,竟是伸手就要抢,半途就被人打了下来。
“小七……”看清眼前男子,女娃一下子敛起适才的器张,变得十分乖巧,未曾等男子开口就随着他往回走,还不忘朝着聂远做个鬼脸。
聂远对适才一幕依然是有些摸不着边际,隔了片刻才拿起药包放到鼻尖嗅了嗅。
这个,似乎是韩柒给他缝的。
李汴生在家排行老九,在南岭城亦属大户,因排行后年纪小,家中多是惯着,从未要求过其他。
虽说二人性格不一,关系却出乎意料的好,而李汴生也是为数不多知晓韩柒始末的外人。
是故李汴生回来瞧见他手中的药包,一眼就认了出来,忍不住开口打趣:“哟,聂远,你这不是还心心念念着人家美人儿,可不要趁着人家不在就出门拈花惹草嘛。
“李公子怎么不先看自己?”聂远淡淡瞥了一眼,又把药包系回腰上。
“我这叫风流,与聂公子你的拈花惹草可大有不同,韩柒可是你的未婚妻呀。”摇着扇子,李汴生挑眉。
”未婚妻?”聂远似有似无地笑了笑,道,“嗬,她能不能活着回来都还无人知晓。”说罢便站起身,李汴生以为他要走,连忙也要跟上,仔细一看他去的方向分明是不远处的一位紫衣小姐,顿时止了步子,人家去风花雪月总不能也跟着吧。
李汴生叹口气又坐回椅子上,这聂远便是什么都爱说得不清不楚,闷骚性子。
不过闷骚归闷骚,勾搭姑娘小姐的手段倒也是不赖。李汴生认得,那个紫衣女子是谢阁老的独女谢蓉,平日里傲气十足,这会子倒是安安分分地与聂远说着些什么,脸上还有些许娇羞。
他扇子一转,心想,这约莫与聂远那张英俊的脸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比试一结束,聂远便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纸,李汴生好奇,一问才知竟然连人家小姐的府址都给弄了来,顿时佩服不已。
“看不出来聂公子很有一手。”钩上他肩膀,李汴生是一脸贼笑。
“这很简单。”聂远却是不咸不淡地将纸折好收入怀中,推开李汴生大步走向门口。
“哪里简单了……”李汴生撇撇嘴又追上去,仍旧是十分好奇,“你当真喜欢她那样的?还不如韩柒一半好看。
“可她比韩柒多了远远不止一倍的背景。”
李汴生愣了愣,挠挠头道:“韩柒父亲不也有正三品……好吧,是差了不少,不过她脾性要好得多,还肯为你跋涉千里去采药,等她回来不就好,何必急着找另外的……还是说?”说着说着李汴生似乎明白了什么,语气也有些迟疑。
“嗯,如你所想,爹娘的意思就是要我趁这段时间定下亲事,到时候她就算能回来也没有办法再拿婚约束缚我。”聂远倒是干干脆脆地说出心中想法。
李汴生听罢猛地止了步子,上下打量他眼,才叹口气:“你这样对韩柒未免太不公平,她孤身一人来赴约,等到的却是这个结果。”
“凭什么要用上一辈的约定来拴住我的后半生?如果韩柒只是韩柒,即便她被人说成“克星”兴许我也不会在意。”
“那不如一开始明说,我觉得她也不是会过分纠缠的女子,你又何必装病要她去采药?”聂远所想他倒是能够理解,换做是他就算那女子再好,约莫也会百般不乐意。
“她不是医术很好吗?连是不是装病都分不出来,无用之人的事我没兴致管。”
李汴生撇了撇嘴,大步追上,重重一叹道:“你有时候无情起来真让人害怕,世间总多负心薄情郎啊,估计没多久你也会把我抛弃。”说着又变了腔调,煞有介事地做掩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