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你以后便不要跟着我。“聂远眉头都不动,懒得答理他,径直坐上马车。
“那可不行,这是我家的马车,”李汴生笑嘻嘻又钻了进去,凑上前问,你明日是要约谢蓉出来?”
聂远略一点头,手支在窗楼上:“你也叫个人一起,明日找个地方,游船、看戏都可以。”
“好,我就舍命陪君子,待日后韩柒回来缠着你,我便只看好戏了。”
“大概是不会回来,白山不是凭一腔热血就能上去的。”聂远淡淡一笑,掀开车帘。
“白山?是去白山采药?”李汴生扇子一合,瞪大了眼,兀自又摇摇头,“让她去采的药该不会是红灵草吧?”
“是红灵草,她一心要去我还要阻拦不成?不过我猜她约莫连红灵草长什么样都分不清。”其实聂远也从未起过阻拦的心思。
“她父亲好歹是御医,哪能……”
“汴生,”聂远忽而打断他的话头,眉头紧蹙望着车外,“那个人你认不认识?”
李汴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子,却牵着一名小女娃,容貌均是十分耀眼,奇怪的是,若非聂远给他指出来,他根本不会注意到二人,明明该很显眼才对,却又无声无息。
“不认识,我怎么没听说南岭城出了这么一号美男子?”李汴生忍不住啧啧两声,回头看聂远那锁得越发深的眉头又好奇起来,“你和他有过节啊,一脸苦样。”
“没什么,好奇。”聂远也未多言,放了帘子便靠着车璧打起盹儿,愣是让李汴生憋了一堆的疑惑又没法问。
聂远闭眼休憩,手指不经意又摸到腰间的药包,那个女童为何会要这奇怪的东西?且不说她,可以只当做小孩子的玩笑之言,但她身后的男子,虽然只相视一眼,却叫他深深起了寒意。
好像看穿一切。而他没有什么理由会觉得怕才对。
聂远微微一叹,只作自我安慰,接下来的几天也不曾再遇见他们,渐渐也就宽了心。
谢蓉和他似乎是一类人,知晓目的所在,亦清楚本身的价值。连着几日的来往,二人便已十分熟稔,发展之迅猛看得李汴生也是一怔一怔,论起来,应当是他的经验比较丰富吧。
总之,聂远觉得这样才是生活,找一个人安安稳稳地过下半辈子就好,不被别人约束,也不去约束别人。
谈婚论嫁,这样才会更加理所当然。
就在他以为日子平淡无奇的时候,隔了两日,聂远再次接到了韩柒的来信,这次是已经到了芈县,信中也只是短短数句话:
聂远:
见信如晤,方入芈县。再过四日,即到莞城。前上一函,谅达雅鉴。若能恰逢回南岭之友,再托付书信。
近日偶得一味草药,故制药包,请务必收好。
途中巧遇同去白山之医者,得知来去约莫半年,为时逾长,难测南岭瞬息变化。
只吾为君必会采得红灵草,若不得,便是骨中生根,亦要开出一株。
下次信到,不知何余。敬请令尊令堂福安。
即颂近安。
韩柒亲笔
聂远读完信,依旧是轻轻挑了嘴角,随手压到书册的最下方。这种只能寄出却收不到回音的信,她怎么还能一封接一封写得这般津津有味?
骨头里长出花?嗬,真是天真至极。
他摇摇头又掂起那绣工精致的药包,嗅了嗅,有股幽幽的药香味儿,比起身上的确实是有些不同。思忖片刻,还是系在腰带上。
就当做一个饰坠,也不错吧。
谁料他刚挂上这药包,第二日出门便遇到了一个人。
李汴生吃瘾上来,兴致突起要去南桥巷的酒楼吃饭,才过南桥,迎面就撞见那日的小女娃。
聂远一眼认了出来,倒是女娃娃与路边的小贩说些什么没有注意到他,本打算视而不见走过去,李汴生一下也蹦鞑到那小摊边,这么一来,想不见也不行。
“呀,死鱼脸哥哥!”小女娃回过头就惊喜地一叫,可这称呼……
“哈哈哈哈,死鱼脸,小丫头,哈哈,你,你说得真对,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李汴生听罢笑得差点滚到地上,捂着肚子半日也没缓过来,聂远的脸色也更黑了。
“喂,你再笑就岔气了,快起来!”小女娃反而是一脸镇定,拿着手里的泥人戳了戳他。
“哥哥我可没有那么倒霉,小丫头叫什么名?”李汴生也不在意,亲热地拉过她,摆出一个大笑脸来。
“我叫浮尧,住在前面的酒肆,哥哥要不要去玩儿?”这两个人显然有共同的地方,说起话来便是丝毫不吃力,不大一会儿,浮尧便很热络地拉起李汴生要带他去酒肆。
“李汴生,你还吃不吃饭?”聂远伸手一挡,语气里俨然有些不快,即使是个小孩儿,也没必要委屈着自个儿。
“你不去?明明很想去的嘛。”浮尧回头,忽而一笑,眼里有说不出的意味。
聂远心下猛地打了激灵,莫名就点了头。他确实想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酒肆与平常所见并无不同,酒肆的主人果然就是那日所见的少年,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不多话,也不会招呼人,难怪藏着上好的酒也还是没人来喝。
少年名唤七鹤,确实长得十分貌美,却没有女子的娇柔,面容轮廓分明,即便是男子见着,想来也是会动心的。
拿出的酒亦是很有讲究,似乎因人而异,给他的是桑落酒,给李汴生的却是罗浮春。
深秋闻桑落,林间荒木多,不记别离情,来春共醉昨。
或许是有些特别,但这特别对于聂远来说也不过是一时新鲜,总体上并无出乎意料之事。浮尧没有因由的话语终究只是孩子玩闹之言,一切也只是他自己多心。
似乎自从韩柒出现在他生活中之后,很多事情总是不由他所控制地发展,就好比忽然来酒肆,只是觉得可能与韩柒有关,真正的理由根本就没有找好。
他甚至不知道脑袋里为什么会忽然想起韩柒的面容,然后就由着自小的隐默习惯性地将这种情绪压下去而已。
不说出来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