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梁玉如约早早地来到镇上一家简陋的茶馆里坐下,随便要了一杯茶。这年青貌美女子来坐茶馆,在当地可是极少有的。许多男子都惊呀地沉默着看她,贪婪地注视着她,忽而又匆忙移开视线,像是怕多看一眼就会惹祸上身似的。
茶馆里的喧闹声不绝于耳,只有一个男人,始终没有移开他的目光,他一直在关注和审视着低垂皓颈的梁玉。片刻之后,他站起身走了过来问道:“是梁玉女士吧!让你久等了。”
梁玉看了他一眼回道:“我也是刚来,让你久等了!”
“我叫郭海!”那男子呵呵一笑打圆场地说道,然后端起茶杯。“梁玉女士,容许我用这杯茶来赔罪,来!”
“谢谢!”梁玉轻声细语地回答。她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向这男子。这男人就是相约而来的相见对象。
坦白说,梁玉其实并不爱喝茶,真要喝茶也愿和一个长得清爽的人坐在一起。梁玉觉得清爽的男人,不仅思想会很清晰透彻,而且动作也一定会非常利落。即使清爽与利落不是主要原因,也一定是必不可少的条件。谁说女人不好色?女人好色起来可要比男人多的多。
可现在眼前这个叫郭海的男人,却没什么特别的。个子不高偏瘦,戴着几百度的眼镜,显得很儒雅,到像个有文化的人。梁玉觉得在这里和这样一个男人见面,又在这种格调即不高雅、条件又极差的茶馆里,真是委屈了自己,也委屈了对方。并不是说自己很高尚,很伟大,很神圣。但是在这里相约,也真感到有些失格。现在尽管不得不这么委屈,但在有文化的人看来可太天真,太幼稚可笑了。
郭海毕竟不笨,他发现梁玉心不在焉。便问道:“你有心事?还是哪里不舒服?干吗老是盯着茶碗看?”
梁玉对他友善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要表达出什么意思。只好说道:“我挺好的啊,没有什么不舒服。喝着茶,能听你讲话就很开心啦。”
“真的?”郭海眯起小眼睛打量着她,他眼睛的锐利让梁玉不敢正视,躲闪着他的眼光。但他的视线却追逐着她,到让梁玉有些局促不安起来。为了掩饰不安,梁玉低头专心致志地喝起茶来。
郭海有些忧郁地看着她,仿佛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他要的答案。他深深叹了口气,这时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会。梁玉的心却猛地一震,被他的目光所震慑,几乎想要抛下手中的茶杯转身逃走。
只是,现在不能走,在他的目光下无法动弹,被他那么锐利的眼光盯住。她的身体窜过一阵寒冷,有那么一种感觉,几乎以为那男人是恨她的。
那双深邃的黑眸里,有着浓烈的恨意,看得她胆战心惊。但是在一瞬间后,他眼里的恨意消失,变得冷漠而平静,让她不禁怀疑是自己看花了眼。
她紧握茶杯的手在微微发抖,这是从来不曾发生的事情。她有点困惑、也有点生气,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郭先生,喝茶!”她举杯到唇边,示意了一下。其实梁玉也是需要用茶,让心中拂袖而去的紧张降低些。
他的目光没有离开她,他走近她那窈窕的身子时,冷漠的眼神没有改变,并放肆地打量她的容貌。
梁玉装出柔顺的模样,坐在他身边帮他斟茶。偶尔抬头,偷瞧着这个男人,却往往被他逮个正着。那双没有情绪、却又犀利的眼睛,像是完全洞悉出她的行为与思想。
他看来很严肃,唇边的痕迹,以及那双眼睛暗示出他性格中的情绪,即使是笑容,也是淡淡的一笑。但是不可否认的,他虽算不上英俊,但挺直的鼻梁、紧抿的唇、偏瘦的身躯。多少还有点男人的气质,看来像是个有身份的人。
“郭先生是做什么的?”她低声地问道,问着最寻常的问题。
“附近乡小学的教师。”他简单地回道,然后把杯里的茶一口喝尽。锐利的双眸在没人注意到时,变得柔和许多,情绪弥漫黑眸深处,也有些兴奋起来
“郭先生之前不曾来过吧?”她又给他倒了一杯茶,她的全身肌肉紧绷着。敏感地知道他一直在看着她,锐利的视线看穿了她,让她必须频频深呼吸。
“这里太嘈杂,该由我带你到湖边去走一走。”他又淡淡地笑几声,根本不容辩驳。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下,他拉着她走出茶馆。
两人到像一对情侣,很快离开小镇,来到离镇不远处的一个小湖边。
六月天正是荷花盛开时节,正如诗云:
红白莲花开共塘,两般颜色一般香。
恰如汉殿三千女,半是浓妆半艳妆。
荷花婷婷,荷叶田田,质朴的田园风光让人神清气爽。梁玉也觉得这里是个好地方,也是谈情说爱的最佳场所。作为一个失去多年爱的女人,是不会主动破坏自己正享受着的美好。更何况又要步入爱的女人,还要希望做个善解人意的女人。
两人漫步在小湖边,仿佛这一切都变得美好。两人虽然身高没有什么差异,但梁玉的心情还是变得好起来,两人也开始不拘约束地交谈着。
当话题才进入主题时,郭海的手机响了。他把声压得很低,但最后两句还是很清楚的钻进了梁玉的耳朵里。‘他说,好的,别着急,我马上赶过去。’
“梁玉女士,不好意思,我有点要紧的事,得先走一下。你自己先回家,好吗?”郭海带着欠意的口吻说道。
“什么事这么着急?”梁玉关切地问到。
“一个朋友找我,她出了点事,我得赶过去。你早点回家,我回头再和你联系”。没等梁玉再回话,他便急匆匆地消失在湖边。
湖边一下子变得特别的宁静,有呼呼的风声穿过树林,仿佛脚步声由近而远。梁玉又恐慌又沮丧,觉得在这样幽静的时刻,被一个大男人毫不怜香惜玉地扔在了郊外。这不仅仅是一件令人伤感的事,还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当梁玉沿着湖边的小路走了好长时间,才又来到镇边。气得她咬牙切齿地告诉自己,这个人好像是个夸夸其谈不负责任的男人,让他见鬼去吧!
第二天上班的时间,郭海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梁玉拿着电话冷笑,也不与他搭话。心里说你就唱独角戏吧,把我一个人扔在湖边,算什么男人啊,哼!
那郭海好像不死心,反复又拨打了好几次电话,梁玉依然不理不睬。郭海终于发觉不对劲,于是在电话里自言自语地解释道:说昨晚是前妻打来的电话,是女儿生病了。所以很是着急地赶往医院,希望梁玉能够体谅一个做父亲的心情。
他这么一说,到让梁玉坚硬了一个晚上和一个早上的心情,马上变得柔软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不曾谋面的女孩子,似乎有种特别的魔力。觉得只要是她的需要,都是应当满足的。只要是因为她,任何对自已的疏忽都是可以原谅的。
说来‘母亲’是个很温暖很柔情的名词,也有着最温暖、最柔情的内容。梁玉虽结过婚,可未有过生育,但却时刻有一颗做母亲的心。现在自已虽不是一个母亲,相反内心的柔软更加鲜明生动。常常看着那些背着书包从身边跑过去的孩子,就会强烈期盼自已能有个孩子。一想起孩子,常常会忍不住泪如泉涌,悲泣出声。
梁玉也曾问过自己,既知今日是不是就该悔不当初?试图揣着感性的心绪,用理性的思维去扫描过去那段婚姻生活。由此可见,那段婚姻之错是一个不可变更的事实。尽管过上单身生活的日子里,有过无助时的苦涩,有过想念孩子时的酸楚。有过入骨的寂寞,但告别那段婚姻是避无可避的选择。因为任何一个女人都盼望有个好的婚姻,都希望有个痛爱自已的丈夫,更愿有个忠诚于婚姻的男人。既然没有,那何必去强求?
现在梁玉因同情心便原谅了郭海,原谅他不是有意识地放自已的鸽子。原谅他、与他交往也和爱有关,只是这种爱所关联的不是郭海,而是他的女儿小娜娜。
从此后郭海经常约梁玉出去吃饭、逛街、逛郊外,向她讲许多有趣的事情。梁玉也都如期赴约,每次都认真听他的侃侃而谈,谦恭的态度也越来越令郭海满意,甚至得意。梁玉更愿意听他讲女儿的事情,也更想见见他的女儿。尽管郭海说起女儿来,显得特别兴奋,仿佛女儿光荣就是他的光荣,女儿的荣耀就是他的荣耀。
然而,郭海夸他的女儿十分出色,可从来没提出让梁玉去见见。梁玉内心感到有些困惑,疑心他是在吹牛(一个喜欢吹牛的男人都是虚荣心膨胀、自信心缺乏的表现,至少梁玉是这么认为的)。要么就是根本没打算让梁玉和他女儿见面,或发生点什么关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不是想玩情感游戏,就是想满足他个人的欲望和虚荣。梁玉觉得真得好好审视一下这个男人的目的和心态。梁玉认为,在爱情这件事情上,有些光荣和荣耀是没办法共享的。毕竟自已与他女儿没有血缘关系,也还没有建立起情感。所以要弄清郭海的真实心态和目的,弄清他女儿的真实实情。
说起吃饭,郭海一般都是带梁玉到小餐馆里吃个小面什么的。不知道他是特别抠、还是真的特别喜欢吃那小面。好多次请梁玉吃饭都是直接提议,或者暗示要到小餐馆去吃小面。他这么提议的时候,梁玉还以为他在和自开玩笑。等梁玉说自已也爱吃面时,他表现出欣喜的样子。所以他每次都表现出很严肃很认真的样子,做出一副大度和大方的样子来请梁玉吃小面。
梁玉看他那样子觉得实在好笑,他完全就是抠门,还死要面子。实际上,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寒酸,要找这样的男人做老公,还真得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什么准备?时刻准备着寒碜和被寒碜。
此时的梁玉心里非常清楚,在婚姻上出过一次错,摔过一次跤,总要学到点什么。所以对任何事情都不轻易表态,更不会轻易认定或否定任何事物。
一次又和郭海坐到小餐馆里吃面条,
梁玉犹豫了半天,终于对他说:“郭海!我很想见见你女儿,可以吗?”
郭海看了她一眼,又低头吃着面条,吃得“呼哧呼哧“的直响,仿佛饿极了有点像狼吞虎咽的样子。梁玉没理会他沉默的含义,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见见你女儿!”
“你想见我女儿?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见她呢?”他居然这么愚蠢的回问道,不知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梁玉有些生气地说:“不为什么,就是想见见她,难道不可以吗?”
“不为什么?那为什么想见呢?”看样子他要继续发挥他那愚蠢的样子,又问了更愚蠢的问题。
“那我们俩现在这是在干什么吗?”梁玉耐着性子地问道。
“我们俩在耍朋友啊。”他又喝了口面汤,做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那我们俩耍朋友是为了什么呢?”梁玉追问道。
“为了相处呗。”郭海不以为然地说道。
“那我们俩人相处,难道就不会与你女儿发生点什么关系?”梁玉耐着性子又问道。
“我们俩人相处,与我女儿有什么关系?”郭海一脸疑惑地问道。
梁玉有些生气道:“她不是你女儿吗?”
“她是我女儿啊!”郭海仍这样回道。
梁玉越来越生气地问道:“既然我们俩人相处,那她上哪儿?”
“她爱上哪上哪儿!”郭海不以为然地顺口说道。
“那我们俩人相处,她叫我啥子?”梁玉盯着他问道。
“当然叫你阿姨啦。”郭海不加思索地回道。
“这不就发生关系了吗?”梁玉气的说道。
“那我们俩人如果不相处,她还不是也要叫你阿姨?”郭海觉得好笑地说道。
梁玉差点被他给气死,这是什么人啊?还是个老师,简直就是个木瓜。他怎么能教好学生,简直让人怀疑。梁玉很扫兴、很生气,气冲冲地站起身就要离开。
郭海却忙伸手拉住她,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忙说道:“别生气、别生气,和你开个玩笑吗。不过你生气的样子倒挺可爱的,特别像我女儿,真的很像很像。”
你胡说什么?像你女儿?是她应该像我!”可话这么一出口,梁玉也觉得不对,我又不是她妈,她干吗要像我?她的脸一下子发起热来。
郭海看她那尴尬样子,反而得意地看着她不说话。
梁玉这一下可真地生气了,怎么会遇到这么奇葩的人?于是站起来说道:“我,我走了,以后你也别再约我了,我没空!你说的那些话还是留给别的女人吧。”
看到梁玉生气的那副样子,郭海反而高兴起来。他哈哈一笑地说道:“说你像我女儿你还不承认?你就十足的像个小孩。好了,别生气了,哪天我把女儿带来,和你比比看谁更孩子气。不过,我可要提醒你,你要有心理准备。我这个女儿可是个小人精,是非常不好缠的哟。”
“是吗?说说,怎么个人精法?”不知道怎么,一说到他女儿,梁玉又好奇起来,忘记了刚才的气恼,继而又坐了下来。
“你见过了就知道了,喂!我就奇怪了,你怎么会对我女儿那么有兴趣?难道你不是在和我谈耍朋友吗?”他好奇地问道。
“我们在耍朋友?这就叫耍朋友?”梁玉故作惊讶地大声说道。
“在公共场合别这么大声,你想让人知道我们俩在谈情说爱吗?要讲点文明素养。”郭海忙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梁玉一肚子的气,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是说我没有文明素养?郭海,我告诉你,现在我们只是朋友,普通的朋友。请你不要胡乱界定我们之间的关系,知道吗!”
“你刚才还说我们两人在相处呢,相处当然也包括谈情说爱的男女之间关系,当然也包含有朋友关系。朋友中还分好朋友,一般朋友和普通朋友呀。”郭海边说边把碗里最后一口面汤灌进嘴里。然后停顿一下说道:“那你为啥子总是想见我女儿?”
梁玉有些语塞,但还是说道:“难道就不能见见朋友的女儿?”
“当然可以,可为什么这么急着想见呢?”郭海这话一甩过来,梁玉更加无语了。
“再说了,普通朋友会经常约会吗?普通朋友会在一起过周末吗?”郭海又得意地说道。
“我们在一起过周末吗?你不知道我住哪儿,我也不知道你住哪儿。一起过周末?是不是在梦里过的?”梁玉有些气愤地反驳道。
“你不要着急吗?我会让你和我一起过周末的。”郭海不紧不慢地说道。
梁玉仿佛心都冷了,气愤地说道:“你就别做梦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去。
可那郭海却大声的说道:“下个周未我带女儿过来,我们一起过周未,我们一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