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哲一挑眉头：“应该是都活着，有船来接了我们，不过半道上我晕过去了，醒来后不但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还遇上一堆怪事，至今百思难解。”
李如素眼光一闪：“船？汤河上的船可是全都被收走了，你们哪来的船渡河。除非是汤河水军驻于镇上的守备船队。但是……”
“但是什么？”
“据我所知，水军守备下了命令，不许片板过河，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说来也巧，那位红姨你还记得吧，就是他的……”王哲指指小野狗。
“红姨是我姨娘。”小野狗答道。
“对，他姨娘会水军旗语，就让水军过来接我们了。不然我们就被烧成烤鸡了。”王哲看了看桌子上的一只烤鸡，拿筷子戳了戳，心有余悸。
李如素讶道：“徐家姨娘竟会水军旗语，那可是极为秘密之事，我汤鱼帮靠水吃水，与水军守备交情不浅，却也不曾知道旗语。这位徐家姨娘只怕身份高贵。”
“就是，我也觉得她不简单。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把孩子丢给我，我自己都混不走。”王哲狠狠咬了一口烤鸡，满嘴流油，“饭都快吃不上了，这世界太难混了。”
李如素看着小嘴鼓鼓的小野狗，露出思忖的神色：“王公子可知治河城城主的分量。”
“不知道，你快说说看，我巴不得有人给我介绍。”
李如素点了点桌子：“整个豫南府，都是为治河城而存在的。汤河水道本来并不在此。而是在治河城之南。大周建立治河城的目的，就是改汤河水道。”
王哲学过地理，完全能够理解大河改道是何等工程。“这么大的工程？那治河城动用钱物人力的权力岂不是大到没边了。”
李如素眼中闪过一丝嘉许：“王公子果然博学，竟一下子想到此节。不错，治河城权力极大，可以调动军队、地方百姓、和海量的钱款粮食，家父原在治河城麾下负责督运粮沫，后来继承祖业，整合汤鱼帮，也多有依赖以前打下的关系。”
“你们家生意是不是做得很大啊。”
“小女子不敢造次，但汤鱼帮确实是如今豫南府境内的汤河第一大帮。”
“你们就是汤河老大啊。”王哲惊叹一声。
“岂敢，汤河最大的势力，不是我等民间帮派可以相提并论的，汤鱼帮家业再大，也不过是一个跑腿打杂的。”
“我猜你说的是……”
“正是汤河水军。”
“官府啊，那的确不能比。”
“是了，汤河西出群山，东流大海，潜途泽被苍生数以万万计，官家怎会任由民间势力统领汤河。”
“话说回来，当初为什么要改河道啊？”
“小女子听长辈说，一来是，汤河水患可称九州第一大患，史书多有记载，旧水道水患频发，洪涝季节往往祸及两岸，死伤无数，粮食绝收。是以历代官家，都以治水为要务。改河道这样的设想在前朝史书中就曾提过，但直到本朝才得以实施。”
“那二来呢？”
“二来，就与这河北的创世圣坛有关了。汤河如今自圣坛脚下而过，连通大运河，明轮快船不过两日便可直达京师。放眼四海，汤河水军之强无人可当，汤河改道也可以让汤河水军可以直接拱卫圣坛。”
王哲随着李如素的目光转头向北望去，隐隐约约的，竟看到了那座高耸入云的宝塔。
“我的天，这里都能看到。那为什么不把水道直接改到圣坛北边去，把圣坛围进来。”
“这个小女子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因为当年河北大地仍在大周掌控之中。”
“真是好大的手笔。”
“是，总而言之，汤河改道事关重大，治河城掌控绝大权力，历任城主非帝王亲信不可胜任。”
王哲一呆：“帝王亲信？”
他看向小野狗：“这小屁孩这么大来头？”小野狗虽然很饿，但吃东西还是那么慢，大概是因为嘴小。
“所以五叔一听说是徐城主的家人，就上了心。只是徐小公子太小，很多问题都答不上来。”
王哲突然一阵不安：“你就不担心我们说谎？”
李如素嫣然一笑，略显俏皮：“王公子说多少谎，也改变不了你救过我的事实，所以我见到王公子的那一刻，李府就不在乎王公子是否说谎了。”
王哲嘿嘿一笑，低头吃饭。
“再者，徐小公子的身份，怕是真的。”
“你们怎么知道的。我说实话，他的身份是他自己说的，不是我教他的。”
“家父请小公子过去问了几句话，然后就嘱咐我们以贵客之礼相待不得怠慢，所以徐小公子的身份，应该是真的。”
“李家家主眼力肯定不会错的。”
“所以王公子在府上安心住下，不必担心。”
王哲一拱手：“那真是谢谢了。”
“只是兵凶战危，我李家也不知道还会在这里呆多久，一些老人已经南迁搬回老家了。”李如素眉间笼上一朵愁云。
“李小姐，汤河天险，羯人应该过不来吧。我们躲在这边怕什么。”
“羯人不善水战，汤河的确是过不来的。只是……”
“只是什么？”
“王公子当真不知？”
王哲道了声惭愧：“在下山野粗人，天下大事真真两眼一抹黑。还望小姐不吝赐教。”
“创世圣坛。”李如素再次望向北方，高大的宝塔在云中不时隐现，“是绝对不可以落入羯人手中的。”
“不论汤河水军兵威之盛，汤河改道工程之艰，都是为了创世圣坛，羯人占据圣坛，周人绝不会坐壁上观，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也势必要夺回圣坛。”
王哲一皱眉：“这创世坛究竟有何秘密，再宏大壮观，也不过是一处景观而已啊。”
李如素回过目光，道：“创世坛的秘密小女子不知道，家父怕是也不知，只知历代皇室都将创世坛视为九州第一重地，断不容有失。”
王哲一拍脑袋：“对了，老听你们说九州啊汤河啊治河城什么的，我总是一头雾水，府上有没有地图啊，我想借阅。”
“地图……那可是机密之物，向来由军政要处掌握，民间可不多见。”
“啊？有人跟我说可以买到的，怎么还是机密之物。”王哲想起在汤阴驿遇到的那位刷白马的劲装女子。
“你买一副舆图就知道了。”那女子曾说过。王哲突然明白，若是他莽莽撞撞地去买地图，说不得，多半又要被当细作抓起来，审他个有进气无出气。
“干，我又被骗了。”王哲拍了一下脑门，忽然看见李如素的脸色微红，忙摆手道，“对不住李小姐，山野村夫，出口粗鄙，我改。”
“无妨……不过，我信得过王大哥，王大哥若是想看地图，我家里倒有一幅。乃是家父为行商方便自绘的一幅路线图，相比军机详图自然是粗陋许多。若是王公子想看，如素可以向家父借阅。”
王哲闻言喜道：“如果方便借阅那就太好了，我真的很想了解这个世界的地理。”
李如素点头道：“那我晚些时候去问问家父。”
王哲只觉面前这漂亮女子是他穿越以来遇到的最好说话的人，不禁盯着她多看了一会。
李如素眼波一敛，低下了头。
王哲心中暗骂自己：“非礼勿视，我怎么又忘了。礼貌，礼貌！”他赶忙岔开话题：“对了李小姐，适才你是否提到‘明轮快船’？那是什么船？”
李如素恢复正常，说道：“那是一种高速帆船，两侧装有划水轮桨，风力不足之时便以水手交替踩踏驱动，跑得十分快速。我家里也有几艘。”她突然想到什么，噗哧一笑：“家父曾作过改进，以健骡驱动，谁知道骡力不耐久，还不如人力好用。曾经有个怪人，建言以烧水蒸汽驱动，家父竟给了他银钱和仆役，让他在船坞里研究。”
“噗！”王哲头一偏，一口酒水喷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