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哲受了这一拳，差点背过气去，半响才缓过来，听了八字胡这话，艰难说道：“大哥这是搞什么……为……为人民……我真傻……这是另一个世界啊……”
“废物，一拳就打成这样了。此人行迹可疑，带回去审审以防河北细作。”八字胡随手把王哲丢给一个手下，看了看蹲在地上的小野狗，“把这小孩也带上，关一起。”
“且慢！”王哲忽然叫道，“我是本地人，我是李氏鱼场的人！”
“小子，胡扯什么呢？”
“我没胡扯，我真的是，你不信，你把我带到李氏鱼场，你就知道了！”
“装什么装，一开始不说你从外面回来吗？”
“大哥误会啊！我的意思是，李家派我去汤河边上接人，我刚从那边回来，所以说的是外面，我真是李家的人啊！大哥你不信，带我到李家，一问我要不是，你再处置我也不迟。”
八字胡歪着嘴角看了他一会，又看向小野狗。小野狗瞪着清澈的大眼睛，一脸无辜。
“这小孩就是你接的人？”
“啊？是！他……他爸妈是李家的贵客，所以我奉命去接他。”
“你叫什么名字？他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哲，是李家的家丁！他他他叫……”
“吾名徐翊龙，治河城城主徐山行的远侄。”小野狗突然说道。
王哲先是一呆，然后狂喜道：“没错！这可是贵客！我说的都是真的大哥！”
“徐城主的远侄？”八字胡一怔，“那为何只让一个区区家丁来接人？兵荒马乱的，一个孩童连陪行的人都没有？”
小野狗抿着嘴不说话。王哲知道，他说的身份很可能是真的，再编别的话不是一个小孩能做到的了。
“大哥，是这样，徐先生一家在汤河边上出了点意外，好像是遇到歹人走散了，我过去接人时只接到了小公子。小公子年纪幼小，什么都说不清楚，我就把他带回李家。”
他若直说从河北过来，在汤阴驿就知道了结果，会被当成羯人细作。如果大撒其谎，被人几个问话接不上，就露了马脚。
说话九分真，还留一分白。王哲虽不懂社会话术，但形势比人强，也就逼出来了。
八字胡又问了几个问题，王哲一一对答，应对无错。于是八字胡决定派人带他们到李家去核实。
王哲被两名差官押着赶往李家，一路上心中惴惴，倘若那两名女子不在李家，可就百口莫辩了。然而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但现在有一个严重的问题摆在面前：他不知道李氏鱼场怎么走。
这可要命了。
王哲带着小野狗和两个差官在大街上瞎转悠，汤阴镇总共不过三四条街，转完了王哲也不知道该去哪了。
背后的差人已经开始怀疑了：“小子，你他妈逛街呢？”
王哲背生冷汗，强自镇定：“大哥别急，是挺远的。一会就到了。”
“怎么办，跑路？带个小孩想跑过这两位？否决。尿遁？这俩人看着不像傻子……”
转过第三条街角，背后的差人已经开始冷笑了。
王哲焦虑无加。
“王哲！”迎面忽然跑出来一个女子，叉腰高喊。
王哲一惊，抬头一看，这女子荆钗布裙，面容平庸，他并不认识。
“啊？你叫我？”
“你死哪去了！叫你接个人磨磨蹭蹭，徐家人接到了吗！什么时候了还不回去交差，主家都急了，叫我来找你！”女子站在他身前戟指开骂，活脱一个苛厉的管事女仆。
王哲心知肚明，赶快答道：“是是是，小人办事不力，这就跟姐姐回去交差。”
“这两位干嘛的？”那女子似乎现在才看到后面的两个差人。
“这两位是……差官大哥，他们疑心我不是本地人，特意跟来看看。”
“你一天天的尽给主家添麻烦！”女子面容扭曲，一副嫌恶的样子。又对两位差官说道：“差官大哥，他的确是我们李家的家丁——”
王哲看着那女子尖酸刻薄的脸，却像是看到放光的菩萨一样。
两个差官呵呵一笑：“是嘛，既如此那倒也就不用跟了——”
王哲谢天谢地谢菩萨。
“——且慢。”女子忽然接口，“只是这兵荒马乱，差官大哥身负使命，倘若不查个清楚，必然是不能安心的。所以规矩就是规矩——”
王哲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连使了七八个眼色给女子，女子只作不见。
“——差官大哥还是把人送到府上，核实完了再回去交差吧！”女子说道。
这种小事两个差官本来想偷个懒，随便交个差就完了，只是最近上头交待得要紧，待要偷奸耍滑便有了层顾忌。二人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功课做足：“小娘子说的有理，那我们走吧。”
王哲想一头把她撞死。
玩我呢姐！
“这位就是徐家的小公子吧，真可爱。”女子看到小野狗，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顺手牵过他的小手，轻轻一探，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
跟着女子穿过几条巷子，一路上遇到数路兵丁成纵队迅速穿行，王哲等人不得不停下脚步等他们先过。各路人马有多有少，最多的一路跑过去几百号人，王哲在原地干等了十多分钟。连带两个差官也十分不耐烦，但又不敢发作。这帮大头兵个个眼神赤红，面容冷峻，一言不发只管跑步前行。几百道凌厉的杀气压制在身体里，似是几百口快要按捺不住的刀，随时出鞘噬人。哪是小小差官敢惹的。
难怪这两人能偷懒就偷懒。
路尽头一座高宅大院吸引了王哲的注意。
青砖厚墙，独占一方，门户正对穿街风。朱门长阶，阶前两座石刻坐兽刀功传神，细处纤毫毕现，粗处狂放写意，瞠目呲牙，肢体舒张，浑身肌肉偾起，如欲奔逐走A，好一对活生生的——看门狗。
“古人门口不是刻狮子的吗？这蹲两座石狗是几个意思……”王哲心中暗道，还看了小野狗一眼，被小野狗瞪了回来。
虽然不明石狗何意，但这户人家的气派，王哲在汤阴镇上别处还没见过。
朱门之上，斗拱之下，挂着一方大大的匾额：
“李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