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哲满腹心事地回到房间，小野狗已经穿好了衣服，正举着一条白毛巾擦头发，这孩子发量惊人，如瀑布一般垂了下来，遮住大半个身子，王哲仿佛看到了一只头发精。
“咦，小东西没淹死，真是奇迹。”王哲把头盔丢到桌子上，随口说道。他手上被小野狗咬出的伤口正在愈合，时不时来一阵疼痛。
“你说话这么恶毒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小野狗背过身子对着镜子仔细擦拭头发。
王哲坐在胡凳上，单拳支颐，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头盔。思索着苗姐的话。
顾长峰的信息出现了，其他人很可能也不会太远，要找到回去的路，是不是得先找到这几个同学呢？人多力量大，信息来源广，团队作战总比单人乱闯要有胜算吧。何况还有卫瑾，那是必须找到的人。
信息闭塞很难做出正确的判断，还是得先逃出去，接触一下这个世界。
王哲看了一眼小野狗，压低了声音：“我今晚准备逃走，你呢？你可以留在这里，我相信他们不会为难一个孩子。”
小野狗笨拙地梳着头，王哲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梳子。“红姨说了，我必须和你呆在一起。”
“你红姨糊涂了吧，萍水相逢，她也不怕我是人贩子。”王哲看不下去小野狗费劲的样子，过去顺手拿过他的梳子，帮他梳头，小野狗挣扎了两下，被王哲一把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小野狗的头发很顺，乌黑发亮一梳到底，王哲不知道他用什么东西洗的头发，散发出一阵淡淡的植物香味。
“你家里很有钱吧。”王哲一边帮他梳头一边说道，“我来这世界之后就没见过比你更精致的小孩。”
“……”
“我已经看好了，后院的墙能翻出去，今晚我就走。你如果一定要跟我走，那你等会把东西收拾好我们晚上跑路。”
“哦。”
“出去之后我准备先去官府看看能不能弄到路引，顺便打探一下消息，问问你家在哪，我把你送回去。”
“……”
“梳好了，你扎头发的东西呢？”
小野狗举出两根绿色的头绳。王哲拿在手里比划了两下，感觉怎么扎都不对，顺手就给他扎了个马尾辫。
把小野狗翻个面一看，“哎，怎么看着像个女孩子啊。”王哲眉头一皱，又把小野狗翻了过去，拆掉马尾辫，扎了个双马尾。
翻过来一看，更像女孩子了。
王哲再要动手，小野狗却不依了，自己跑到一边，细细地扎了两个总角，虽然没有之前的板正，但总归有了个童子髻的模样。
“果然小男孩都不愿意被叫成女孩，古今一样啊。”王哲笑道。
小野狗斜了他一眼。
……
夜幕盖地，月上中天。
王哲轻轻推开房门，带着小野狗，一人背了一个小包，蹑手蹑脚地溜了出来。院子里一片寂静，但院墙之外能看到夜幕的一角有着隐隐的火光，还有远远的人声偶尔传来，不知道外面在做什么。
王哲按照记熟的路线，拉着小野狗悄然行进，除了一只破空掠过的狸猫吓了王哲一跳，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人。
来到后院，王哲发现罩房下那匹白马已经不见了，想是苗姐离开了。找到白天看好的那处院墙，王哲左右望了望风，攀着凸起的石缘，慢慢爬了上去。院墙一人多高，外面隐约是一条小路。王哲坐在墙头，把脚递给小野狗，小野狗跳了两下没够着。
“关键时刻你长这么矮！”王哲低声吼道。
“关键时刻你腿短！”小野狗又跳了一下。
王哲一拍脑门，跳了回来抱起小野狗。“爬！”
小野狗手脚并用，王哲举着他的脚把他送了上去。小野狗骑在墙头上晃晃悠悠不敢乱动，王哲重新爬墙，却踩中一脚青苔，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两人努力翻墙，完全没有察觉不远处有两双眼睛盯着他们。
“翻个墙这么费劲，白长这么高个子。”其中一双眼睛戴着眼镜，声音压到最低。
“掌柜的，那咱下面就不管了？”另一声音有点厚。
“我倒是不想管……你叫戴行，不，叫戴月跟着。有什么情况让她自己见机行事。”
“是。”
王哲跳出墙外，伸手接住小野狗放到地上。一大一小趁着夜色而去。
……
片刻后，两人坐在街头小巷子里大眼瞪小眼。
外面传来清脆的梆子声：“邦，邦邦。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你们这儿打更的挺有节奏感……”
“我问你现在去哪。”
王哲挠挠头，说道：“各地方都关门了，天亮再说吧。”
小野狗不作声，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把头埋了起来。
王哲拍打着蚊子，心头一阵烦乱。他跑出来才想到古代是有宵禁的，万一被人发现了百口莫辩。但现在回也回不去，只能躲在这里喂蚊子。他有点后悔，应该晚一点，凌晨时分再跑的。没经验。
王哲看着在蚊子围攻下如同驼鸟一样的小野狗，展开包袱抖了抖把他盖了起来，免得被蚊子吃了。
一抬头，对面月色的阴影里有一个乞丐对他笑了一下，笑得难看无比。这乞丐一直坐在这里，似乎是他才是这块地盘的地头蛇。王哲给乞丐拱拱手算是拜个码头，免得一会跳出一堆丐帮弟子找麻烦。
“小兄弟这是哪儿来的，要往哪去啊？”乞丐问道。同样在蚊子堆里，这乞丐就显得游刃有余，行若无事。
“……”王哲不知道怎么回答。
“小兄弟不要怕，老乞儿人称棒老五，在这里要饭很多年啦，街面上的人都认得我。小兄弟看来也是落难之人啊。”
“哦……还行……”
“小兄弟若是没地方去，老乞儿倒是斗胆打个商量。汤阴镇这街面上，哪片都有老乞儿我的徒子徒孙，相逢是缘分，小兄弟二人不妨跟我混。”
棒老五呵呵笑着，倒是看不出什么恶意。但王哲对要饭兴趣不大。
“谢了老伯，我们不当乞丐。”
“哎，不强求。”棒老五捧起自己那缺了一角的瓷碗，转动端详，“但是呢老乞儿我这儿也是一个饭碗，你莫小看了这碗破，吃食可是不带少的。老乞儿混了这么多年，不说衣食无忧，至少也能过得下去。”
“哦。”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初次见面，给你件宝贝。”棒老五从脏兮兮的怀里摸出一支小棍儿，又掏出火刀火石，呛呛两声打燃，点着了那小棍儿。小棍顶端缓缓变红燃烧，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
棒老五伸长胳膊递了过来：“接着。”
王哲不太敢接：“这什么？”
“蚊香，好东西。快拿着，看你们那样，汤河边的蚊子厉害，没这玩意儿你们包准得病。”
“啥？蚊香？”王哲接了过来，看着手中燃烧的小棍儿一脸懵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