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哲把蚊香握在手中，淡淡的清烟升腾而起，很快他身周的嗡嗡之声大为减少。
“还真是蚊香啊？”王哲啧啧称奇，“狗子，你感觉蚊子少了吗？小野狗。”
“……”小野狗埋着头不理他。
王哲拿着蚊香左右轻挥，清烟缭绕，被蚊子围攻的压力终于消失了。
“不错，好东西。”王哲对这棒老五多了些好感，“一根蚊香能烧多久？”
“烧上半夜不成问题。”
“这蚊香贵不贵？”王哲觉得自己可能占了别人大便宜。
“那是，这东西金贵的，你要买还不一定买得起。”棒老五得意一笑，“老乞儿自己做的，土方子，和街面上买的一样好使。”
王哲讶异道：“嚯，老伯你有这手艺还要什么饭呐？做蚊香都能赚钱了吧。”
“哎呀，俗话说乞丐做三年皇帝也不换，你以为做乞丐有什么不好？”
“啧啧，理解不能。行，人各有志，对了这蚊香是用什么材料做的？”王哲问道。
“啊这个可就是秘密了，小兄弟想知道的话——要不要考虑跟我混啊？都可以教你，当乞丐不亏。”棒老五拍了拍胸口，“我的徒子们，盖大宅子的，娶美娇娘的，置办田产的，都有，至不济的也能霸个座儿吃条街面，跑地界儿趟路子都有照应，前途好得紧。”
“……”
“当然了，小兄弟你要是有甚么去处，就当老乞儿放了个屁，不用放在心上。可若是没地儿可去，不妨考虑考虑。”
王哲听了这话，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一身破衣烂衫手端破碗当街下跪高唱爷爷奶奶行行好的奇妙画面，摇了摇头：“再说，再说……”
“莫事，考虑吧，时间还早你可以睡一觉。有这蚊香，包你睡得香。”
王哲折腾了半夜，确实有点困了，再一看小野狗蹲在那儿抱成一团纹丝不动，更觉得眼皮打架。
棒老五拄着拐杖站起身来，说道：“打更的过去了，这条巷子就给你们哥俩睡，老乞儿我换地方喽。明儿我再过来，你考虑好了跟我说。啊哈。”说罢一步一瘸地走了。
王哲看着棒老五走出巷子，困意越发浓重，加上蚊香的守护，周身舒适。他舒展开来，靠着墙根儿慢慢侧倒，脑袋压在小野狗身上，小野狗也倒了下来。
……
再睁眼时，天色已白，王哲不知道睡了多久，但巷子外面已经有行人来往的声音了。
他感觉脑袋下面软软的，撑起来一看原来自己枕在小野狗的身上，小野狗睡得比他还死。
“坏了不会把小东西压死了吧。”
王哲晃了晃小野狗：“嘿，起来，醒醒。”
小野狗翻了个身，咂咂小嘴，嘴角润润的，不知道梦里吃什么大餐。
“天亮了，醒醒。”
小野狗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王哲，然后双拳揉起了眼睛。
“你没压坏吧。”王哲看了看身上，还好他和小野狗身上都盖了包袱皮，遮住了腰腹，不然的话他们无防护睡一夜很有可能着凉，大概是自己睡前还有最后的意识，给两人盖上了。“幸好哥生活经验丰富。”王哲满意地想。
“啊，腿麻。”小野狗揉完眼睛又开始揉腿。
王哲老脸一红，没好意思说是自己枕的。
“天亮了，我们先吃点东西，然后去街上问问人官府怎么走。”
“哦好。”
两人一齐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本是舒舒服服的一个早上，却听得一声鬼叫：
“祖宗啊——！”
王哲吓了一跳：“我去！谁啊，是你？”
只见对面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满脸悲戚，双膝跪地，双手高举，呼的一声趴了下来，拍地挺臀，行了个大礼。正是昨日那会做蚊香的棒老五。
“你这是做什么？”王哲张大了嘴，看看棒老五，又看看小野狗，发现小野狗也是一脸无知。
“祖宗啊——”棒老五直起腰吼了一嗓子，上身一弯，又趴下了，比拜神还虔诚。
王哲急了，现代人哪受得了这个，他赶紧往旁边一闪不敢受此大礼：“停停停，有话好说您别跪了，什么情况啊。”
棒老五再次直起腰来：“祖宗啊——！”
这次没跪下去，王哲把他架住了：“您别跪了，受不起啊。怎么回事您倒是说啊。”
棒老五抬眼看了他一眼，眼中竟然颇有委屈之色。王哲浑身一哆嗦，赶紧把这老乞丐丢下。
棒老五哭丧个脸，说道：“两位祖宗啊，有话好说嘛，这是弄啥咧嘛。不是，我是说，对不住两位祖宗，昨儿晚上给你们的蚊香，我加了点料。”
王哲一时没听明白：“加料？几个意思。”
“就是……迷香。”
“哈？？？”王哲这下听懂了，眉间皱出一个深深的川字，两眼睁得一大一小。
“我说，我全说。”棒老五点头如捣蒜，“我昨天看你们不像吃搁念地，又没地可去，就想收个后辈儿，我们干老荣的，到了这年纪都得收人不然后面没饭吃。你身边这个怎科子盘儿摄，条儿顺，人机灵，能养个大将，我就看上咧。只是你们不点头，我只好上点料。”
“你他娘的给我说中文。”王哲扶额。
“我说，我全说。就是我想收你这身边这个小兄弟当徒弟，但你们不答应，我只好把你们迷倒了……”棒老五越说越小声。
“老王八犊子。”王哲脸色渐冷，轻声说道。
“我错咧，我错咧祖宗！”
“迷倒我们之后准备干什么？”
“小的带回去练手艺承衣钵，大的……卖给苦力营……”棒老五苦着一张脸，倒是不隐瞒。
“草你大爷。”王哲抓起头盔就摔了过去。他浑身都抖了起来，想不到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自己和小野狗竟然差点着了道儿。
“那你为何现在说出来？不要告诉我你良心发现。”王哲冷冷说道。
“不是，我我我也不是有意的，我带出来的徒弟个个都是白眼狼，我去跟他们要钱，他们不但不给，反而打折了我一条腿，我也是个苦命的人儿啊！”棒老五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把他们从小带到大，又教手艺又给饭吃，这帮白眼儿狼不让我活啊！谁见过我这么大年纪的老荣还在混街面的，都是苦命地人儿啊……”
嗖，一颗石子破空而来，撞在棒老五的老脸上，打断了他的哭诉，棒老五嗷的一声捂住脸。
王哲望向石子飞来的方向，那是巷子外面，偶尔可见行人来往，没发现任何异状。他冲那边一抱拳，朗声说道：“在下王哲，谢过大侠搭救之恩，大侠不愿露面，在下欠你的情。将来如有机会，王哲一定报此恩情！”
没有人答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