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霁并未在门前看到司徒渊的身影,遂朝那掌事问道:“怎么不见岳丈大人?”
“不知霁王前来,臣有失远迎。”正待这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内府传来,司徒渊走至宇文霁面前。说的虽是奉承之语,可那满面的笑容却没有一分一毫发自心底。
“岳丈大人哪里话。”宇文霁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微笑,径直牵起站在一旁的若尘,那举止仿佛真的如一对新婚燕尔的恩爱夫妻一般。
“若尘嫁入王府,能回家探望的机会不多。岳丈大人一向心疼女儿,本王还以为一早便能看见岳丈大人等在门外迎接若尘呢。”
“哦......”品出宇文霁话中兴师问罪的味道,司徒渊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宇文霁说得不无道理,好像是有些不对。宝贝女儿第一次回门,却不见父亲有多欢喜的样子。想来若不是为着宇文霁,司徒渊怕是根本不会出门迎接若尘。
若尘从父亲言语间的滞留中也察觉出一些不对劲,但随即便打消那些不该涌现出的念头。父亲已是将国公府的前程托付于她,又怎会是不爱她呢?
“父亲一向为国事操劳,怎会为了若尘之事置天下于不顾。若尘能得王爷疼爱,便已知足。”
“既然王妃也这么说,本王又怎会怪罪岳丈大人怠慢之罪呢,您说是吧岳丈。”
三人对立而视,表面上其乐融融,实则各怀鬼胎。一言一语间有如刀枪剑戟,杀伐而过,频频交锋。只言片语间,便已黄沙漫天,硝烟四起。
此时,一辆马车已无声无息地停驻在国公府门口。掌事虽不知内情,但好歹看得出主子们间不悦的气氛。好不容易来了人,想必能加以缓和,遂赶忙冲司徒渊禀告到:“老爷,像是顾先生回来了。”
只一瞬间,三人的目光便纷纷朝那辆停靠的马车处望去,气氛非但没像掌事所想的那样加以缓和,甚至愈加紧张起来。
三人均是直直地盯着被掀起的门帘,顾淮笙一袭青色直襟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好不风雅。
他步履轻盈地从车上一跃而下,却并没有马上朝着三人的方向来,反而是向车内伸出一只手,似乎是在等待些什么。
“来,慢着些。”男人轻声地朝车内唤去。
门帘被御马的驺子缓缓拉开,一双纤纤玉指牢牢地牵住了顾淮笙递来的手。
这一次琉璃没有半分的排斥,她深知顾淮笙在国公府举步维艰,所以一刻也不敢松懈。一旦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就会给顾淮笙平添无为的麻烦。
紧接着,车内女人的全貌便出现在众人面前。浅色罗裙的料子衬着水芙色的纱带修饰着纤细的腰身,一件紫罗兰色彩绘芙蓉长裙清拖于地。袖口处绣着的淡雅的兰花更是衬出如削葱的十指,粉嫩的嘴唇上泛着晶莹的颜色,轻弯出极好看的弧度。灵动的双目出其不意的美,静得通透。如玉的耳垂上带着淡蓝的缨络坠,缨络轻盈,却不胜佳人身姿曼妙。一颦一笑,牵人动心。
顾淮笙将琉璃扶下车,又细心的帮她整理裙摆。那动作极其轻柔自然,看得出是把身侧佳人放在心尖儿上疼。而一旁的琉璃则是微微颔首浅笑着,落落大方之中略带娇羞可人。
一番的互动在旁人看来都不由心生羡慕---好一对璧人!
就在琉璃方才下车的一瞬,宇文霁整个人震了一下。他怎么也想象不到,自己会在这以这种身份,和她再次相遇。而她身侧的那个男人应该就是......顾淮笙!
“他......就是顾淮笙......”宇文霁若有所思,上下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个他从未相见,却没半分陌生感的人......
若尘明显察觉到宇文霁周身的气场发生了变化,虽然面色如常,可那眼中片刻的凝视应该足以说明---宇文霁与这位姑娘绝不是初次相见。
“师姐,义父。”顾淮笙率先走到三人身前,朝其中之二打了招呼。最后,才将目光落到了宇文霁的身上。
“王爷,这便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我的师弟,顾淮笙。”若尘一边若无其事地向宇文霁介绍着顾淮笙,一边也刻意观察着他。
“见过王爷。”
“久仰顾先生雅号,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王爷过誉。”
两个身世错综复杂的男人似乎都没想过,他们生平的第一次相见能是如此的平和。
一场原本暗藏汹涌的对弈被司徒氏父女二人生生搬到了台面之上,却未像二人所预想的那般惊天动地。
然则,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切问题的源头就出在夹杂于他二人之中的那个女人身上。
而现在唯一洞察一切的旁观者就只有司徒若尘!突然有那么一瞬,她不想将这女人的真实身份告知给父亲,因为她心里貌似有了别的盘算!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将顾淮笙与宇文霁之间的关注点转移到琉璃身上。
“淮笙,这位就是......”
“师姐猜得不错,这便是琉璃。”顾淮笙朝若尘笑笑。
他从未怀疑过当年那个待他极好的师姐的意图,只当她是为了国公府而牺牲自己的可怜人。然而,他低估了司徒若尘对权势的渴望,同样也低估了一个想博取父亲关注的女儿的心。
琉璃只得走上前,向众人微微福身。起身时,正看到若尘的手被宇文霁牵着。
她终于再次见到了他。
这一刻,她等了很久,她曾经在无数个夜里梦到他,发狂着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把她推给别人!
“江山,地位,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这个自然。不过你放心,无论何时我也不会放开你!”
往事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当年那个承诺说不会放开自己的人,正在她面前牵着另一个人的手。
亲身见证过一切后,琉璃的心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疼。
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宇文霁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就连顾淮笙也未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他此次前来的目的,一是想让师姐见见琉璃,二来便是来见见这素未谋面的敌手!
四人的相见并未激起应有的浪花,反倒是异常平静。但不久的将来,无人能够预知会将是怎样的一番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