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外阴雨绵绵,雨水拍击着叶片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顺着叶脉,缓缓而下,最后侵入泥土。帘前伫立着一位身着墨色长衫的男子,修长的手指抚摸着竹帘,感受那一瞬刺骨的冰凉。
男子生着一双丹凤眼,但那极美的双眸中透露出的却是阵阵阴郁之气。高挑的身材,无声无息中便可给人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他很喜欢雨,确切地来说是喜欢听雨。其中一个原因,是他喜欢那句诗——“润物细无声”,很符合他的行事风格。短短四年的时间,他便从“雨安”那个名不经传的小地方,从一个最不起眼的封地王爷,从一个奴籍女子怀的“孽种“,一跃而成南淮政坛最有可能袭承皇位的人。
刚入京畿的第一天,“宇文霁“的大名,便在朝堂之上被频频提及。有的是拥护,而有的却是弹劾。如今四年过去,拥护他的人还在,而胆敢弹劾他的人却寥寥无几。只因他的政绩足够令人闻风丧胆——杀人于无形,润物细无声。
其实宇文霁的逻辑很简单,他从不把事做绝,因为他明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除非,你有十足的把握,斩草除根,这是他行事唯一的信条。
所以,最可笑的想法,就是对他抱有侥幸心理。如果碍着他的路,他却没采取任何措施。那别疑惑,他只是在找一个将你挫骨扬灰的方法。
奉行着这一信条,帮他解决掉了他的第一个政敌——他的亲叔叔。那个曾经唯一庇护过他的人,当然也是他成就霸业路上的一块绊脚石。也正是这个举动,宣告着“宇文霁“的名字永远不可能被泯灭于南淮朝堂之上。
而另一个原因,是他觉得只有这细细簌簌的雨声,才是南淮和雨安唯一相像之处。从走上夺权之路开始,他便爱上了听雨,唯有这样才能令他暂时跳脱出现在的生活。
他还记得,曾经有一个女人跟他说过:“如果觉得疲惫,就停下来啊,又不丢人。“只是她不懂,有些事一旦开始,就不是想停就能停下来。这也注定了他们分属于两个世界,她太有灵气,而他需要的却只是一个可以辅佐并顺从他,甚至是和他一样”疯狂“的女人。
可是她还是是不是的出现在宇文霁的脑海,伴着那曲《潇湘水云》,和他初见她时一样,令他心安……
“回禀王爷,国公府那边儿来人了。”还是郁公公的声音,才令他彻底斩断自己的思绪。
“让国公进来吧,外面雨冷。”宇文霁淡淡应答道。
“呃……”郁公公一时语塞,不知此话该怎么回禀才好。“来的……不是国公大人。”
宇文霁已经走进室内,虽是白天,可外面阴郁连绵,室内也昏昏暗暗的。宇文霁此时站在阴影处,整个人笼罩在一种说不出的氛围之中。
“本王应该说过,是让国公来府里小聚。”从始至终,他的语气一直很平缓,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只是此话一出,就连常年在他身边的郁公公,都不禁周身一寒。
郁公公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慎重的决定一般,又对宇文霁道:“王爷息怒,老奴是觉得……来的人,王爷可以见见。”
“哦?郁公公真的觉得该见?”宇文霁突然转过身再次跟他确认,唇边迁出一抹笑意。
不得不承认,他的容貌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可只这一笑,便让郁公公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他很清楚,只要宇文霁想,他可以有几百种死法。
“老奴斗胆了,还望王爷恕罪。”
“郁公公何罪之有,既然公公说我该见,那我便见见就是了。”
郁公公战战兢兢地被宇文霁搀扶而起,苍白的脸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那来的又是何人啊?”
“回王爷,来的是国公大人的义女……司徒若尘。老奴见过这姑娘,有些……过人之处。“
“如此,便让她进来吧。”宇文霁说罢,便一屁股坐到伏案前,着人把屏帘撤去,让些许光亮照进室内。
不一会儿,从室外走进一女子,穿着打扮甚是清丽。身着素色缕金纱裙,身姿纤细而高挑。脸上只是略施粉黛,便已显明艳动人。一番打扮,可谓别出心裁。
若尘进入室内之后,并无半分拘谨,向宇文霁略施一礼。“臣女见过王爷。”
宇文霁甚至没抬头看她,可嘴里却冷冷说道:“靠近些。”
若尘闻言,没有一丝犹豫,便向着宇文霁的方向移进一小步。
“再近些。”声音还是很冷,整个空气中都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氛围。若尘用余光瞥到宇文霁的脸,阴翳得可怕。
可若尘还是像没意识到一般,复向前迈进一步,只是这步明显要比刚才那步迈得多。
直到这个时候,宇文霁才抬头看这个女人的脸,虽然她的眼睛一直垂着没有看他,可脸上的神色如旧,没有任何畏惧之色。这倒是让宇文霁很感兴趣,他身边的女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哪个不是小心翼翼的,竟没有一个像她这样,能这么沉着而不失分寸地应对他。
“倒真是有些不同。“宇文霁在心里这样想。
于是他抛出了他地第一个问题:“你便是国公的义女?”
她遂答道:“禀王爷,正是若尘。”
“若尘……”这是宇文霁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倒让他想起“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的句子来。
宇文霁从座上起身,缓缓走近若尘的身边,凭借身高的绝对优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个角度,可以让他将她的一切尽收眼底。
若尘即使是被这么近距离地盯着,也没有任何不是,面色自若,只是把头低得更低了些。
见他若此,宇文霁复抛出第二个问题:“你可知我是何人。”
她近乎没有任何思考,便又答:“若尘确实听过王爷的传闻,也见识过王爷的手段,但我更了解王爷的过去……”
宇文霁彻底被她的回答挑起兴趣,一个知道他所作一切的女人,竟有如此的胆量和魄力,明目张胆地接近着他,挑战着他,同样也吸引着他……
他伸手挑起女人的下巴,让她被迫与自己对视。令人惊喜的是,那眸子里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有浓浓的,让人不易察觉的情欲。
宇文霁就这么盯着这双绝美的眸,和记忆里那个伶俐的眸子渐渐重叠。他挑了挑眉,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兴趣,跑出第三个问题:“你不怕我?”
她突然冲着他笑了,答道:“王爷威严,臣女自是敬畏。可若尘更记得父亲的话,此次觐见王爷,一举一动代表的均是国公府的颜面,所以……一丝一毫也不敢怠慢。“
她特意加重了”一丝一毫“的语气,听起来格外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