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夜晚仍带有一丝凉意,顾淮笙刚抵达浔安,便径直往后庭的方向赶去。离约定的时间整整迟了大半日,后庭那位主儿怕又要耍小性子了。顾淮笙同韩若卿算是莫逆之交,顾淮笙进入国公府的第一年便结识了韩若卿。那一年,顾淮笙十二岁,韩若卿十岁。那时韩若卿还只是一个谪仙居头牌舞姬的小侍女。她没有亲人,听说是被谪仙居一位上了年岁的嬷嬷在一个寒冬之日捡回来的。打那起,韩若卿便以一个下人的身份寄养在谪仙居。因她是在小寒那日被捡来的,所以嬷嬷便索性叫她“寒儿”。虽然日子清苦些,可有老嬷嬷的悉心照抚和无微不至的教导,韩若卿从小便习得礼仪,就连诗词歌赋也通晓一二。
韩若卿九岁那年,第一次看到慕仙居的舞姬作舞,便被舞蹈深深地吸引。她曾向嬷嬷提及她想学舞,可无论怎样苦苦哀求,嬷嬷无论如何也答应。没有嬷嬷的首肯,韩若卿自然没法像别地女孩一样去乐坊习舞。可嬷嬷越是阻挠,韩若卿便越是想习舞。就这样,她一有时间就背着嬷嬷偷偷地跑去乐坊门外偷学一会儿。
那还是一个初春,桃花开的格外的茂盛。她在桃树下作舞,第一次落入他的眼眸。他说,她跳的很好,极美,衬得桃花也逊色了。她很高兴,这仿佛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受到别人的夸赞。
可就在那天晚上,嬷嬷发现了她偷偷去乐坊习舞的事,狠狠地用竹辫抽打了她。
“学什么不好,非要学那下贱东西,一辈子取悦于人!”
韩若卿虽是嬷嬷捡来的,可从未受过这么重的责罚,那时她不懂,嬷嬷怎么就这么恨她习舞。那而是唯一一次,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愣是把嬷嬷气得打不动了为止。
那之后,嬷嬷便生了一场大病,没挺过来年初春便走了。临走前还嘱咐韩若卿:“寒儿,我们做女人的,切忌自轻自贱。那靡靡之音我们不学也罢,即使清苦一辈子,也不要靠它出头。”
可讽刺的是,嬷嬷刚走,韩若卿便被老板送去了乐坊习舞。她刚过了十一岁的生辰,已出落的亭亭玉立,举手投足间散发的气质已动人心弦。她在习舞方面极有天赋,仅寥寥数年,舞技便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她成功挤掉了自己曾经的主子,座上了谪仙居头牌舞姬的位子。她出众的外貌,过人的舞姬和绝佳的气质也让她一时红遍京畿。许多富家子弟一掷千金想请她独酌,统统被拒之门外。她想用实际行动告诉已故去的嬷嬷,习舞的女子也不会自轻自贱。
然而,她还是小看了慕仙居的老板。他悄悄地将韩若卿地身契高价售出。直到次日清晨,韩若卿才发现自己身处在别人地府邸,自竟就被这样卖了去。
值得庆幸的是,她被卖来的地方名唤——逍遥台。她第二次遇见了他,直至今日,他依然否认自己是刻意为之,可她断定是他一掷千金,却又小心翼翼维护着她的骄傲。
往事如烟,似是早已消散,却又让人有迹可循。如今,他已不再是当年的他,而她也褪去了当时的一身稚气。韩若卿同顾淮笙在那段令窒息的时光里,相互扶持,一步一步闯出这般天地。或许是出于同命相惜之情,让两个原本无法掌握自身命运的人得以获得今日的一切,让两人都成为对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可他们二人骨子里又太过相像,一个似落花,不屑常住枝头,惟愿君心似我似,不负相思意。一个似流水,一心东流,止不住也不想停。他们是这世间彼此最懂之人,却也有着这世间最难以跨越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