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
韫姜大有闲情逸致,坐在一拢幽篁里,拨弄着金丝楠木瑶筝的弦,享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的悠闲意境。
她三寸水晶似的指甲拨过丝弦,登时激出清越的妙音,像翠玉相碰作响,大为奇妙。
“主子。”愈宁替韫姜披上了一件古香缎披风,“小心风大扑了身子。”她低头凑近韫姜,小声道,“来了消息,恪贵妃的兄长的军权被移交给了萧严将军,不过为其颜面,加封了从二品县公爵位。”
“呵!青年才俊,意气风发。”她拂过筝尾的一段螺钿的地儿,低语道,“山雨欲来风满楼。皇上还是忌惮,还是介怀。”
“主仆俩躲着做什么?”徽予负手身后,踱步而来。
微风拂过他玄色金丝回纹的袍角,显得他身姿颀长、俊美飒爽。韫姜起身笑着迎他,徽予半拥住她,止住了她屈膝行礼的趋势,愈宁知趣退下,独留二人。
二人落了座,韫姜问:“皇上今儿怎么过来了?”
“听皇后说了件误会趣闻,觉得有些意思。”徽予一手勾过丝弦,一手与韫姜十指紧扣,但他却未看着韫姜,单是盯着那筝。
韫姜伸手别过徽予鬓边被风吹散的头发,柔声道:“不知是什么趣事儿,臣妾可知道么?”
徽予转回头来看着韫姜,道:“奇华阁夜宴你也去了,你应当是知道的。”
韫姜拂面,并不装作懵懂无知,坦然道:“好像是一对耳环闹出的笑话,不过既然是个误会,臣妾也未留心。”
徽予漠然:“贵妃素爱金玉首饰,眼光独到精细,未必看不出来。”他低头,闷着声音说,“二月树色好,昭仪正骄奢。”
默默无言,韫姜垂首凝视随风飘荡的藕荷色吴纱裙摆,看见襦裙下,织锦缎岐头丝履若隐若现,她胡乱地想着,当日金凤之事,他有没有也像这样,坐在旁人的身边,揣测自己是否有异心?
她缄默片刻,小心翼翼道:“予郎疑心……贵妃姐姐会心生不敬,做出僭越之事吗?”
徽予抬头微笑,眼里多了些温柔:“适才吓着你了?姜儿,这些事,朕也不愿与你说。可不知怎么,到了你面前,总会不自觉说出心里话来。”
韫姜浅笑嫣然,深情款款道:“心有灵犀一点通,予郎的心意臣妾都明白。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予郎能将心意说与臣妾,臣妾或能分忧,以解予郎愁绪。”
“那此事你又怎么看?你当时在场,必定比朕道听途说,更明白个中事由。”徽予问。
“贵妃姐姐性格直率,自小养尊处优、娇生惯养,喜好些奢华本不碍事。但也不能因此断定此事就是贵妃姐姐刻意为之,是因为她母家荣耀,从而有恃无恐,心怀不轨,意图后位。”韫姜一壁揣摩、拿捏着徽予的心思,一壁谨慎挑选词句。
她觑了眼徽予脸色,又说:“不过不得不留心些,不能听之任之,随意袒护了去,再助长了这不敬之风、僭越的气焰,来日人人托走眼的说辞,行大不敬之事,后宫岂非乱了章法吗?不过恪贵妃娘娘一向稳妥,皇上私下里提点一句就是了。”
徽予解颐:“姜儿,你总是朕的解语花,你愿意体谅,又能看清利弊。待你大安了,朕想着还是要恢复你协理六宫之权,没有你,皇后力不从心,后宫事宜处置不当,总让朕烦心。”
韫姜温顺应承下来:“能为予郎分忧,臣妾自然应承。”
她悄悄儿看徽予,却见徽予眉间染着一份不悦,隐隐约约的藏得很深,却逃不开她的眼睛。她暗松一气,好在不费了这一番力气。可却没有彻底的痛快,反倒多少有些无奈与悲愁。
徽予似乎勘破她暗藏心底的秘密,凑近她小声说:“朕没有疑心过你,朕知道你是怎样的一位女子。”
韫姜顿觉暖意丛生,心中冰雪消融,大为感动,但不知怎的脱口问他:“贵妃不也一样吗?”
徽予犹豫片刻,迟疑着说:“是不一样的。贵妃虽然时常做事有些霸道,但也没失了分寸,而且她在朕面前温柔体贴,伺候得尽心尽力。所以,有时她有些错处朕也能容忍,偶尔耍小脾性,撒泼卖乖的,朕也一笑置之不与其深究。但如今不同,人是会变的,她变得朕无法容忍,这就是朕会心存芥蒂的缘故了。”
他凝视着韫姜的双眸,继续缓缓地说来:“她伺候朕多年,虽然比不上你在朕心里的地位,但朕一样也是重视她的。所以一些事严肃处之,也是为着她好。”
他将心中所思所想和盘托出,毫无保留说与韫姜,韫姜听他缓缓道来,一字一句皆是情,还有对自己的信任。
她沉静地点点头,依偎入徽予怀中。她将螓首轻轻靠在徽予的肩上,似乎能隐约听到他心跳的声音,一下下述尽衷肠。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华阳行宫里的蓊郁草木最佳,行走在宫绦一般垂地的柳树下,真切地感受到什么是“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的美景。
韫姜款款行走,衣随风动,手臂上挽的轻容纱披帛飘摇不已,添了仙气,使身形纤长的韫姜显得格外娉婷袅娜,顾盼生姿。
她半眯着双凤眼,谨防被风卷起的纤尘迷了眼睛。
她捻着丝帕半遮着眼,透过薄如蝉翼的丝帕,她隐约看到了贵妃的身影。
她自远方婀娜而来,一步一行皆是千娇百媚,她的穿着比以往素雅许多,只一身茶花红垂丝海棠掐花褙子并浅色下裙,连发簪首饰也减免了许多,不似从前珠翠满首,一步一玎玲。她还是钟爱红色,却已是温和的茶花红而非艳丽流转的水红了。
韫姜微笑上前,屈膝行了福礼,问了她安好。贵妃笑容中的锋芒减退许多,好似玫瑰花的刺被揪下了一般,气焰都委顿了,但她惯有的清冷如月的高傲仍旧存在:“好巧,偌大一个行宫,偏能遇着裕舒夫人。”
“都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可见贵妃姐姐与臣妾大有缘份在。”韫姜淡然微笑,手指摩-挲着云水蓝长比甲袖口的如意纹纽扣。
贵妃明亮的瞳仁一转,视线落在了韫姜耳上戴着的点翠嵌羊脂白玉的耳坠上,她冷笑说:“那样好的合浦南珠却束之高阁了吗?”
“配臣妾蒲柳之姿实在是暴殄天物,难以承受。”韫姜下意识扶了一把点翠耳坠,“贵妃姐姐才送走了一对东珠,不如妹妹做个顺水人情,将那对合浦南珠转送给贵妃姐姐。”
“不必了。”拒绝得干脆利落,贵妃侧身抓住一根柳条儿,扯下一片柳叶,淡淡道,“皇上不喜欢本宫装扮太过奢华,你自己留着罢。”
“就算是安守本分,姐姐贵为正一品四妃之首,难道不比臣妾更担当得起吗?”韫姜不以为然,温煦回应。
贵妃低头抬袖,看袖口寻常丝线绣成的水纹,平静道:“难道不是全在人心吗?”她抬眸盯住韫姜,“你明白。”
“问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韫姜略微颔首,轻声吟诵。
贵妃寒冷的脸色登时和缓了许多,她将手中青翠柳叶掷入湖中,说:“本宫素来讨厌你,不过比起对皇后的不屑与鄙夷,本宫还是更喜欢你一些。因为一些事情,你能明白。”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韫姜对贵妃的错综复杂的感情里,有一缕是纯澈的艳羡、向往与惺惺相惜,比起对上官歆珩的憎恶与愤恨,要好得多。
韫姜停一停,说:“一些事是无可奈何,须得为之。”
贵妃狠狠剜韫姜一眼,恨意顿生,但很快被压制下去:“说到底还得多谢你和皇后这一出戏,让本宫悬崖勒马呢。”
贵妃嗤的一笑,道:“罢了,你、本宫还有皇后,不过是利益纵横。多说无益,不过都是逢场作戏而已。自王府起,到如今,你必然是看破了一些事是无法挽回,一些仇怨也是不可消磨的。如今你我二人在此多费口舌,彼此心里都有打算,心底下明白就好。”她整饬好了被风吹乱的衣裳,转身对千珊说:“风大了,回去罢。”说着不等韫姜行礼,便提裙离去。
等她走远了,韫姜才开口说:“皇上还是网开一面,不过贵妃倾慕皇上,皇上的怒气与训诫更让她胆战心惊,她收敛了许多,也变了好些。她忍气吞声与我说这许多话,可知她意欲退避一时,不想在风口浪尖上做出头鸟。她兄长的事,也算是给她另一个警示了。”她瞥了贵妃远去的方向一眼,沉沉道,“我们也回去罢。”
明城。
婧充容这几日身子倦怠沉重,脚像是被灌了千斤重的铅一般,挪动两步都觉着费了浑身的劲儿。
她坐在螺钿紫檀妆台前,任红豆替她绾发,红豆看着她的脸色实在苍白憔悴不堪,忧心忡忡地说:“主子这几日精神好似不大好,总是不思饮食,懒怠动弹,是不是上回病症落下了病根儿?奴婢稍候去请了太医看罢。”
婧充容摇摇头,扶着额,吃力道:“太医院且忙着为太后娘娘调理,换了季了,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他们这样忙碌,便不要去添乱了。大概也是前几日贪凉被冷着身子了。多休息就好。”她且说着,通过锃光瓦亮的铜镜看到婉顺容来了,便微笑,“你来了。”她的声音很低微,一听便知她极为虚弱。
婉顺容连忙加快步伐,疾步上前来拉住她,担忧关切道:“姐姐怎生这样虚弱?莫不是病了?”她烟眉紧锁,本就楚楚可怜的玉靥添了许多愁色。
“无碍的。”婧充容摆摆手示意不必挂念,婉顺容拉了她的手道:“妹妹知道姐姐是顾念着我的心绪,才请旨留在明城不去华阳行宫的。否则但凭姐姐的恩宠,怎会去不得呢?这数十日时光若无姐姐相陪,妹妹实在不知该如何熬过去。如今姐姐玉-体抱恙,妹妹实在于心难安!”她说着,不禁抬手揩去眼角渗出的泪。
红豆见状亦附和说:“主子,你且看着婉顺容主子也这样关切的份儿上,去请了太医来把脉吧?”
婧充容正欲回绝,却陡然感受到一股作呕之感,她捂着胸口别开脸呕了两下,吓得红豆忙上去拍、抚她的背,替她顺了口气。
玲-珑在一旁叫了人拿水来,一面抽出丝帕来替婧充容擦拭嘴畔的秽物。
看了此情此景,一个念头瞬目之间穿过婉顺容的脑海,惊得她呆若木鸡。
她愣愣站了半响,才回过神来。她深深吸了两口气迫使自己平静下来,而后帮衬着,将婧充容扶回了贵妃榻上坐着,她道:“莫不是吃坏了东西了?妹妹记得姐姐这几日来胃口不好,定是不仔细吃了不好的东西了,妹妹这儿恰有个偏方子,吃这病症最有效的,待会儿妹妹差人去拿来可好?”
“主子,好歹去请了太医来罢?”红豆作势要出去,婉顺容下意识拦住她,吞吞吐吐说:“太医院大多太医都忙着为太后凤体调理……所以……”
婧充容也抬手止住红豆说:“罢了,婉顺容不是说了她有方子么?拿来喝一帖就好了,不要这样劳师动众。”
婉顺容竟忍不住暗暗松了口气,她佯装温柔地搭上婧充容瘦削的肩,柔声道:“那太后那头的请安,妹妹便独自前去罢,姐姐因身子欠安无法前往的缘故妹妹会说明的。侍疾劳心劳神又劳力,只怕更伤姐姐的玉-体,来日皇上回来岂不挂心吗?”
听到提及了徽予,婧充容苍白如纸的脸上才勉强浮现了一抹酡红,她颔首:“那麻烦你,替我向皇太后请罪,待我精神好些了,一定躬亲去谢罪请安的。”她转头望向窗外,见树叶业已有些泛黄枯瘦了,风起西端,已有秋风萧瑟的预兆。
“合该回宫了,华阳行宫可有人传话回来,说定在何时回宫吗?”婧充容仍有不适之感,紧锁柳眉,垂头捂着气闷不已的胸口,粗粗喘了好几口气,待她顺了口气,才抬头问婉顺容。
“听人说起过,说是裕舒夫人玉-体抱恙,不宜舟车劳顿,故而推后了。现下只看裕舒夫人何时大安了。”婉顺容水葱似的指甲重重划过凝脂般白皙的手背,留下绯红的刻印痕迹,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垂下宽袖将手缩回袖内。
婧充容丝毫没有流露妒忌之意,反倒是艳羡与莞尔:“看来龃龉尽消,已破镜重圆了。皇上与姐姐果真缱绻羡爱、鹣鲽情深。”
婉顺容默然不言,婧充容察觉到她的异样,不免心有所想,念及婉顺容也是一般可怜人,于是唤她一声:“薄秋。”
婉顺容乍然回神,讪讪笑:“皇上、夫人琴瑟之好,叫人惊羡不已。帝王家里也有一段佳话,岂不叫人神往吗?”
婧充容浅笑,婉顺容敷衍过去,寻了空当退了出来。
凝翠扶着婉顺容下了台阶,一面惑然不解:“主子,奴婢怎么不记得咱们有过什么治疗吃伤了胃的偏方啊?”
婉顺容吓得捂了她的嘴,往后看了没人注意,才磕磕碰碰说:“本嫔是唬她的……你看,婧姐姐不愿麻烦太医院,是因为她实在不想劳烦太医们,若是去请了,只怕还增添她的烦恼,我也只好全一全她的心思,是不是?你待会儿去一趟太医院,叫个妥当太医随意开一张安神方子罢,我看着,不过是前几日伺候太后娘娘,她太过谨小慎微,过于劳乏罢了。”
凝翠答应下了,她只顾脚下的台阶,却不曾留意了婉顺容眉眼间闪烁而过的愧疚与痛苦。
来华阳行宫时日长了,《漱玉词》都看过了两遍。韫姜顿觉这儿是个锦绣金玉牢笼,偶来赏玩有趣,一直待着只觉乏味。
韫姜斜着身子倚靠在贵妃榻上随手翻过一阕《如梦令》,写道是:“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韫姜痴痴念了三遍,倒思念起仲夏之夜,星辰漫天之时太液池的美景。
有趵趵慌乱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珠帘子噼里啪啦发出惊动的声音,韫姜合上-书卷,抬头见是愈宁,她问道:“有什么事,叫你这样慌乱失了阵脚?”
愈宁缓了口气,恢复了往日里的温和知礼:“皇上来旨,请各房主子收拾细软,预备明日起驾回宫。”
“好生仓促!何以这样快,没个预兆就要起驾回宫了?”韫姜诧异不已,放下手中书卷起身思忖,却也寻不到有何缘由。
愈宁扶着韫姜,一时哽噎,张口欲言却止住了,她又劝韫姜坐下了,方才开口:“主子,婧充容小产了。”
韫姜骤然失了心神,待她复又能听到愈宁的呼唤时,发觉面颊湿润,她抬手一抹,才知道泪浸湿了面庞。
她好像能身临其境、感同身受,惋惜哀恸道:“她是那样钦慕皇上,也是位冰清玉洁不愿逐尘的好女子,如今却骤失爱子,不啻她兀自哀痛,本宫也觉得太过惋惜了。”她欷歔不已,“皇上着急回宫,情理之中,应当的。”
她站起身来,道:“传了肩舆,本宫要去景和居。”她着急着往外走,恰碰上徽予匆匆而来,韫姜不敢在他面前露出愁容,只怕火上浇油、雪上加霜,她忍着心疼之意,稳稳当当行了礼。
徽予止住她,半侧过脸吩咐众人退避。
韫姜忽而被徽予拥住,他愈来愈用力,甚至有些让韫姜感到气闷与极微弱的痛,这是从未有过的。
他的拥抱一直都是温柔的、令人心安的,可如今却有一丝若隐若现的绝望。
韫姜明白徽予心中难过,于是温柔回抱住他,轻柔安慰他:“予郎心中苦楚,大可告诉姜儿,姜儿都听着。”
“朕又没了一个孩子。朕想到婧充容,又会想起你离宫前失去的那个孩子,在你最无助、痛苦和希望朕相伴的时候,朕却不在你的身边。如今一样,婧充容在宫中垂泪、沉痛,朕依旧不在她身旁,也没能保住她的孩子。”徽予自责万分,不复往日的盛姿与平静。
他素来人前喜怒不形于色,悲欢不溢于面,只在亲近的人面前才坦诚些,如今格外直率陈述心中沉痛,可知确实伤怀至深。
自登基迩来细数,徽予已失五子,他纵是铁打的心肠也经不住这孩儿的逝世。何况他怜爱婧充容,更是惆怅。
韫姜无言哽咽,她紧紧咬着朱唇,强忍泪水,不愿再回想那个失去的孩子。
是日夜,徽予难于入眠却怕打扰韫姜安睡,于是仍温柔拥着她,只半睁着眼出神。
“想必予郎心事重重,故而睡不着。”韫姜低微却温柔似羽的声音传来,像一帖安神药给了徽予安宁。他惑然问:“怎生半夜醒了?”
韫姜沉默片刻,才笑说:“臣妾一直醒着,在等着予郎入睡。”
徽予抚过她柔顺得胜过丝绢的一头乌丝,问:“撤了烛台,暗沉沉的,你怎知朕睡了不曾?”
“心之所属,一举一动、乃至习惯、气息皆了如指掌,予郎睡着了气息平稳,抱着臣妾的力道不自觉会小了许多。但现下予郎气息时而和缓时而急促,抱着臣妾的力道总是最恰到好处的,可知予郎一直醒着呢。”韫姜的双眸适应了黑暗,可以看到模糊中徽予柔情四溢的双眼。
“可你又怎么一直醒着?可是身子不好么?你若身上不爽,别强撑着,朕再推后两日回去,也不是不行的。”徽予不解,半支起身探韫姜额头的温度,生怕她是身子不佳,难以入眠。
韫姜脸一红,嘟囔道:“臣妾身子已经养得很好了,予郎不必挂心。只是因为,若非是累极了,寻常臣妾都是等予郎睡了再睡的,以备予郎若有不适之处,臣妾能即刻伺候予郎。”
“三更天了,路上劳顿,若不好生歇息,龙体会吃不消的。”韫姜劝他,徽予吻一吻她,怕她跟着受累,于是应道:“睡了就是,你才好得差不离,小心再伤着。”他心里想着韫姜,安宁许多,竟也就沉沉睡去了。
翌日天边刚泛出鱼肚白,徽予就起身了,韫姜精神不好,被徽予强-硬要求再睡一会儿,她本也有点惺忪懵懂,恍恍惚惚便就又睡下了。此后起身梳妆,等着收拾了物什,候到了时候,乘了马车一路迤逦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