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簌簌落下雨来,淅淅沥沥发出细碎的响声,打落在绿叶浓荫上,发出略显嘈杂的音色。铅云遮蔽,洒落的阳光所剩无几,天沉沉的,了无生机。
碧瓦飞甍,也没落了身影,原本耀着高贵的光的琉璃瓦,如今亦失了色彩。正是那阳光下闪烁的金光,才让这座巍峨的宫宇获得了“明城”这样富有生机的名字。如今的死气沉沉,让它展露了本身的冷漠与死寂。
韫姜在这样的雨天里醒来,昏睡了一天一夜,没有甚么真切的感觉,只是浑身乏力,沉重不已。她艰难地翻了个身,发出窸窣的声音,外头即刻响起一声询问:“娘娘,您醒了吗?”韫姜听出那是愈宁的声音,沉稳,令人心安。
她有些吃力地张张干憋的唇,吐出几个字来:“渴……想喝水。”她诧异于自己的音色竟如此沙哑与低沉,与寻常的温柔清灵是云泥之别。
床幔被打起,愈宁端着一盏晾好的温水,伸手扶起韫姜的背,服侍着她饮尽了。又问够不够,需不需再去添些。韫姜摇摇头,复又躺下了。
她虚弱地扯起一个笑,哂笑道:“我这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地折腾下去,身子骨迟早要不济了。才廿二岁,就羸弱成这样……我也自诩不是娇生惯养的人,几年养尊处优下来,竟也这样娇贵了。”
愈宁提掖了一把被衾,跪坐在床榻旁,陪着说道:“好在宫里太医都是国手,甚么疑难杂症,大病小疾的治不好呢?娘娘且宽心了,和大人回春妙手,将娘娘调理得很好。只是娘娘这几日劳心劳力,心情郁结方才病倒了。好在只是发烧了,喝了几盅药就能好的。”
韫姜伸手撩了一把散落在脸颊上的青丝,那柔软的乌发挠得她痒痒的不适,她拢了拢鬓边,叹道:“华阳之行将近,我恐怕也是去不成了。可是阳儿独自前去,就算是托付给苏姐姐与宛陵,我心里也还是放心不下。可若是留在宫里,盛夏天那样热,他又怎生吃得消呢?”
愈宁颇有些忧心忡忡,唏嘘道:“话是这样说起,可是依奴婢愚见,虽说舟车劳顿是真,然而华阳行宫清爽不说,又是风景宜人又是环境舒心,娘娘不妨去养养神,也是好的。”
“这样么?”韫姜枕在软缎暗花枕上,玄青色的睫微微颤抖着,眼神有些扑朔不定,“可是出了这样的事,皇上还会带了我去么?只怕他也不愿了。与其没白的受冷落,不如在明城里来得安生。生了场病,身上没些热气,暑气来了也不怕的。”
“娘娘这样的担忧也是不必的。”愈宁莞尔道,“虽说圣意难测,然而奴婢窃以为皇上与奴婢想得也是一样的。娘娘心情不豫,去散散心,游园看景,舒一舒愁肠,不也是好的?”
韫姜轻轻颔首,浅笑道:“想是这样想了,若也能这般,我去便是。”话说着,就有泷儿进来回说林初与宛陵来问安了,问韫姜醒了没有,可曾大安了。韫姜听了,便喜上眉梢忙不迭叫请进来说话。
二人进来时,便带进来一股子淡然幽幽的清香。细看二人形容,皆是隆重打扮了的。
韫姜撑起身子,靠着愈宁递来的引枕,笑着问:“怎么穿得跟过节似的?”
二人微微欠身走进来,双簪搬上了两个红木圆凳予以二人落座。宛陵先开口回说:“昭临公主会说话了,爱嬉闹。文妃娘娘喜难自禁,所以摆了宴席叫我们过去喝盅喜酒,陪着昭临公主嬉闹一番。”
林初摇摇头道:“也不过是皇后、皇上一直抱着陪咿呀学语,我等也只管在一旁吃酒旁观罢了。所以如今得了空隙,忙不迭推说不胜酒力出来了。因念及你,所以又过来看看。”停了停,林初颦蹙秀眉,略带上了几丝厌恶,“说起来,我总不喜皇后那样,竟还笑得如此开怀坦然。见我们来了,竟还能面色怡然地询问你的身子是否安好了,见皇上在,便又拿腔作势地说些惋惜可怜之语,作她一副贤后的做派。我实在是看不惯!”
宛陵脸上也有几丝不豫之色,拧了烟眉道:“是了,一壁拿凤凰之事挑拨皇上与姐姐,一壁又劝说皇上来看看姐姐。当真是……倒不如贵妃娘娘坦荡,说话刺些便刺些,哪里这样两面三刀的。”
韫姜不屑地置之一笑,哂笑道:“好容易将我一击击溃且抽身而退,又不经意的一箭双雕,没白的叫我落了肚子里的孩子,可不喜从中来。可是她能当着皇上的面这样么?可不得贤良淑德,一副国母慈悲之态?不提也罢!”说着又仰脸问陪侍一旁的愈宁,“我昏厥的时候,皇后必定差人来了几趟询问了罢!”
愈宁颇有些戏谑之色,垂下头来应是。韫姜一副了然的模样对着宛陵一扬手,道:“你看罢,就是这样,面上功夫做得好得不得了。”停了停,韫姜往后一靠,讽刺似的笑笑,“所以宛陵所言确实,倒不如恪贵妃来得直率。我倒颇为羡慕的!”说罢了,三人皆是付之一笑。
笑罢了,林初正了色,拉过韫姜瘦小的玉手,叹息道:“瘦了这样多!面颊都凹了。”
捂上脸摩-挲了回,韫姜淡然道:“是不是丑了?”
宛陵摇摇头道:“姐姐还是极美的,添了些病气,恍若西子一般。可是宛陵还是喜欢面色红润,温婉如玉的姐姐。姐姐太清瘦了,再添些何妨?所说大楚以瘦为美,可难道要‘楚王好细腰,宫女多饿死’么?”
听了韫姜就吃吃地笑,道:“不敢不敢,漫说是我不稀罕那样争宠,就是皇上也不是最喜欢那样的呀!”
宛陵也粲然一笑,赧然道:“博姐姐一笑罢了。”
想起了姝顺仪一事,林初便从旁插了一嘴道:“说起来,一日前我前来看你,未果了转去蒹葭池赏荷邂逅了姝容华。她隐晦地告知我并非是贵妃设的那局。只是不知真假,你也知晓一知晓,至于如何,还是自己定夺。”
韫姜颔首,道:“想来十有八九是真的。贵妃没必要做了那事,还要安排姝容华前来透露以撇清嫌疑。她不是这样之人。”她低下头微微沉吟,说道,“不过既如此,看来姝容华是有心投与我等。她如此心细如发,想来也明白皇后狠辣无情,棋子说弃便弃,而贵妃虽说恩宠无两,气势滔天,可却对棋子桎梏至深,难以真正博得出路。”
宛陵嗳呀叹息一声,道:“如此美人又是心思缜密,也不一定是我等能全然掌控之人。她既能在贵妃麾下观望未央宫,来日不定会不会又在我等麾下观望别处。”
林初点头道:“我与她交谈,能察觉出她十分的圆滑,说话处处谦卑有礼,隐晦之词又信手拈来,是个不容小觑之人。不过我细看其双目,却又觉得她并非真正心狠手辣之人,倒有些无奈之状,难不成只是个为了家族而活的可怜之人么?”
韫姜的小指勾着暖衾上繁复的百花喜鹊之纹,道:“谁又能知呢?只要我们的事她不清楚,可是却能通过她明白些朝阳宫的事宜便好了。隔岸观火,岂不妙哉?”
宛陵垂首捻丝帕揿了揿鼻翼上的香汗,顺着小巧挺拔的鼻匀了匀铅粉,然后踌躇着递了林初一个眼神。林初犹豫不定地躲开了宛陵的目光,低头虚虚咳了一声。
韫姜见二人神色踌躇,似有话要讲却又有“举棋不定”之嫌,便就低低一笑,道:“有甚么话尽说,我还有甚么是不能听得的么?”
宛陵尴尬地绞着帕子,细语如蚊声一般:“林初姐姐……”
林初无奈之下只好说道:“皇上今日不知怎的咳了几声,皇后便执意要请太医前来把脉。虽说之后诊出只是略感风寒不打紧的。可是皇后却提及近日皇宫如此不太平,必是天象有异了,故而提议要唤钦天监来。虽说因宴会暂时搁置了,可如今看着时候,许是……唤来了罢?”
往后一靠,韫姜捋着散发着淡然茉莉香的乌丝,嘲讽似的轻扯唇角:“她这是要故技重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我以仓鹰击于殿上来设局,她不得回敬些甚么么?”
宛陵凑近了韫姜,拧了烟眉道:“那可要去吩咐莫大人替娘娘辩白么?”
韫姜摇摇头道:“不必的,皇后城府深沉,自然明白正使莫大人已为我们所用,她若贸然收买旁人,必定会引起皇上的怀疑的。正使尚未发话,旁人又何以有此权威来指出我不详?不过若是并虽意有所指,可却也没明确说是我个人,那也可行。她若想,那便说去。不祥了,我就安安静静地抄录佛教来祈福驱邪,能有什么的。”
宛陵的脸色十足难堪,垂着头欲泣:“对不住姐姐……都是宛陵无能,无法为姐姐开脱辩解,阻不住皇后所为。如今教姐姐这样身心俱疲,还平白地受委屈……”
她哽噎了难以说下去,捻着丝帕掩着低垂的眼角,低低啜泣起来。林初素手抚上宛陵单薄的背,安抚道:“何须这样自责?姜儿何曾怪过你?这样倒生分了不是?”
韫姜也带上了温婉亲和的笑,拉过她的手莞尔道:“不怕,这样倒遂了我的意,让我清静一清静。否则,纵使是我,也是关山难越啊。”
林初朝着韫姜苦涩地一牵樱唇,低语道:“你受苦了。”
韫姜摇摇头,道:“在明城里这算不得甚么苦。凄风苦雨中,无华宫里无处哭诉的白头宫娥才是苦,日日夜夜没有盼头。春去秋来,阴晴圆缺全没有希冀,比起我来不知可怜多少。”她长长叹口气,将头倚靠在枕上,低语道,“罢了,你们回去罢。在我脱身这泥淖之前,不要再来见我了。只是徒惹麻烦罢了。你们也告知婧充容同婉顺容一声,不必为我求情。至于姝顺仪,相机行事罢。”
林初与宛陵闻言,唯好起身整顿了衣裳告辞了。
韫姜说多了话,也觉得颇为疲乏,便就躺下休憩了。
翌日,韫姜觉得身子安好了许多,便想着去廊下坐坐。泷儿见寂寂无声气氛寡淡,恐怕韫姜又起了心思,便提议取出自制的风铃来挂在廊檐上,丁玲作响的既有趣,又可祈福。
韫姜见泷儿粉扑扑的小脸上浮着真切的笑意,两双妙目扑朔着闪亮的光,于是就笑着答应下,叫了顾诚与小忠来帮忙挂风铃。
她自个儿则就拉了泷儿坐在廊下,看顾诚与小忠挂那响作一片的铜铃。泷儿指着那贝状的铜制风铃,咯咯笑道:“娘娘,奴婢母亲曾说过,风铃都是佛寺里清心求福之物,挂在廊下,也一定会给娘娘带来福气的。”
那丁玲响成一团的风铃妙音落入耳中,且不说是否果真能带来福气,但心情舒缓了些倒是真切的。韫姜搂了泷儿莞尔道:“心意最要紧。是不是?”
泷儿抬头朝着韫姜恬然一笑,道:“娘娘欢喜才是要紧事。”
两人正笑语盈盈地说着话,却听得宫门口传来了簪堇忿忿不平的抱怨,韫姜侧首往前看去,只见簪堇拉着簪桃絮絮说些什么,眉眼上尽是愤怒,只听到不真切的几句:“那起子小人,尽是胡言乱语!未央宫何时轮到他们来编派菲薄!呸!如今竟也会跟红顶白了!当初还是条狗一般围着阿谀奉承,如今就鼻子朝天了!”
簪桃忙伸手去捂住簪堇的嘴,连忙哄劝道:“好簪堇!别再说了!娘娘在廊下休憩呢!没的叫听见了怎生是好啊?快快别说了!这些人就是这般的趋炎附势,你又何必浪费口舌,又与他们多作口舌之争,没白的失了身份了!”
簪堇望了廊下一眼,吓得忙噤声不语了,又整理了妆容、换了脸色,拉了簪桃上前来。韫姜低头看了眼泷儿,轻声嘱咐:“只作未闻,明白了?”泷儿似懂非懂地颔首了,又问:“娘娘您不高兴了?”
韫姜微笑道:“不会的,簪堇与簪桃都是全心全意替本宫着想的。”
泷儿低头应了声,离了韫姜身旁,只等双簪过来。簪堇簪桃过来了,就见顾诚和小忠从梯上跳下来。簪桃奇道:“做甚么呢?”
顾诚拍拍手,笑道:“泷儿说挂风铃祈福,我就与小忠挂了来,丁玲丁玲的不也好听么?”
簪桃抿唇笑道:“话是如此。”又对着韫姜屈膝一做礼,回复道,“娘娘,月俸取来了。”
韫姜颔首应下,道:“放去登记罢。”她微微望一眼簪堇,软语道,“簪堇,去替本宫沏杯茉莉花茶罢,清火。”
簪堇脸一飞红,贝齿轻轻咬一咬樱唇,羞赧道:“奴婢明白了。”
韫姜解颐一笑,道:“下去罢。”话正说着,就见愈宁过来了,愈宁微微施了一礼,垂首道“娘娘,慈宁宫愈静前来请安。”
韫姜哦一声,道:“快些请进来罢。”说着就理了形容,立在廊下等候静姑姑前来。静姑姑款款前来,一步一行皆礼数得当。只见她手中捧了几叠书卷,磊得十分齐整。
韫姜由着她施施然问了礼,罢了,才扶一把手臂:“姑姑怎么来了?”又指这几捧书籍,问,“这是甚么?”
静姑姑看着韫姜,清浅笑道:“昨日钦天监夜观天象,说未央宫所处一带颇有不祥之气,太后娘娘恐夫人受不祥之气影响,折煞福祉,故而特命奴婢前来赠予一套《妙法莲华经》与《心经》,教夫人抄录以祈福静心。”
韫姜亲自伸手接过,屈膝回礼道:“多谢太后娘娘。本宫明白。”
静姑姑凑近了韫姜,低声道:“华阳一行太后无法前往,还望夫人自保为上,不必介怀一时之屈。”
韫姜淡然道:“本宫明白。还望姑姑代本宫问太后一句安,如今我身处不祥之地,无法前往问安,请太后娘娘恕本宫无礼之罪。”
静姑姑微笑道:“太后明白,夫人万安为上。”说罢便施礼告辞。韫姜命愈宁前去送一送,兀自捧了佛经回了平阳阁。
此后寂寂几日,韫姜皆安静待在平阳阁抄录佛经,或是与再阳聊絮一二,日子如此过去,便就到了华阳行宫这一日。
韫姜晨起安置,顺着一众人前往明城宫门口等待马车上行。她在妃嫔群中按位份位列第二,穿着却十分淡雅。只一身缠枝莲纹云锦襦裙,头上也不过两三鎏金钗罢了,比之其余人的盛装以待,显得十分寡淡。
身后的谢昭仪见了,就假笑着上来给韫姜虚行了礼而后讥笑道:“如今好了不是?之前呐,高位虚缺的,空落落的。如今倒好了,文妃姐姐也得了晋封,德妃……夫人您也补了从一品的缺,可不是正好的吗?”她拿眼睃韫姜,嘲讽之意油然而生,捻着软帕娇滴滴地笑着。
韫姜衔了一丝闲闲的笑意,并不正眼看谢昭仪,可是语气却十分亲和蔼然:“话是如此说,所以谢昭仪该好生伺候皇上,早早儿的来填补了空缺的剩余三妃之位方是。妹妹如此贤良淑德,你说,德妃这个名号如何?”
谢昭仪脸色一惊变,一双妙目里狠厉波动,她凌冽道:“曾经的德妃娘娘以下犯上,犯大不敬之罪,且又不祥。嫔妾无能,可不敢担这个名号。”
韫姜好整以暇地哦一声,才拿眼看她,笑着说道:“这样么?既然本宫不祥,那妹妹还多与本宫聊絮,不怕沾染了晦气阻挡了你的大好前程么?”
一旁的林初看不惯欲上前为韫姜说话,却被身后的宛陵拉住,宛陵轻声道:“姐姐别去,闹大了该惊动到皇上了。届时吃亏的定是夫人了,还是忍一时罢。”
林初惊诧地回头看宛陵一眼,又愤懑不豫地剜了谢昭仪一眼,方才按下不提了。
谢昭仪被抢白得脸色千般变化,又因吃了瘪丢了面而恼羞不已,一时业火焚心,竟扬手要掴去。那素手方抬至头顶,就被另一只玉手生生擒住。
被吓了一跳方回过劲儿来的韫姜定睛一看,竟是姝容华。姝容华拉过谢昭仪,拧了秀眉,难得提高了声音:“谢昭仪好生糊涂,傅夫人是从一品的品阶,娘娘若是一掌掴下去,那就是大不敬的罪名啊!况且将事情闹大了,惹得仪仗前的皇上知道了,该怎样收场?”
皇上的名号一出,谢昭仪即刻敛了愠色。
韫姜不料她如此趋炎附势,这样轻贱自己,于是上前一步,反而赏了她一掌,冷笑一声:“昭仪跟红顶白的本事学了十分,却也别忘了尊卑之别。再说不祥的乃是未央宫一带,而非本宫,谢昭仪别说错了话,会错了意。反而攀诬了皇后娘娘的一番好意。想是谢昭仪见皇后娘娘不在此处,故来歪曲皇后娘娘之意,此等罪过,本宫替皇后娘娘先行处置了。”
谢昭仪捂着脸,不可置信地侧目瞪了韫姜一眼,贵妃见她太过无礼,越过韫姜剜她一眼,走上前来,眼瞧着韫姜,口中却说:“这一掌好好受着,学一学傅夫人的本事与规矩。”
谢昭仪因忌惮贵妃,不情不愿地应了声,赔了礼,才随着恪贵妃走了。
韫姜见此,便扫视了众人一眼并不话语,唯兀自回了自己的队列。众人见此,便也各自归列了。
而后车马颠簸,一路逶迤,前往华阳行宫。路上风景一段旖旎一段寡淡,韫姜偶或打起帘而观,更多的是静静地坐在车内阖目休憩。
倏忽听得了马叫之声,车缓缓地停下了。
听了会儿子,愈宁就打起幔子对韫姜道:“夫人,到了。”
韫姜下了马车,只见华阳行宫宫门巍峨高挺,碧瓦飞甍,当真是桂殿兰宫。
随着队列入内,辗转了几处,便又是另一幅场景。榆柳荫后园,桃李罗堂前。当真是避暑圣地。
韫姜由行宫宫娥引了前去自己的殿房,路经净初池,池内尽是如玉的白莲并凝碧聚翠的荷叶。上了孔桥,过了河,岸边尽是一匝匝落地随风的柳树,风景虽别致,可却愈来愈冷清。
簪桃与愈宁交换了眼神,愈宁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不必问。簪堇却有些沉不住气,簪桃便拉住了她,出声对韫姜笑道:“华阳行宫里的风景好生别致,倒真像是山水画里的模样呢!”
韫姜闻言侧首,淡然道:“也十分凉爽,倒是不错的地儿。人少也清静。”
愈宁也附和道:“确实如此,夫人玉-体不爽,清幽之地才是最佳的,不必过于奢华热闹。”话说着,就到了瑶花斋。瑶花斋斋若其名,植满了应季花卉与常青树木,当真是绿树浓郁,红花成群。那满目的色彩斑斓,恍然如春日一般,盎然生机,清爽可人。
引路的宫娥介绍道:“启禀夫人,瑶花斋内还有一迎霞居,傍晚黄昏时刻,在迎霞居内赏霞,便可看一天如火如焚的红艳霞光。有时有紫、红、粉多色相间,实在是美不胜收。”
韫姜含笑颔首,示意打赏,打了赏,就命了退下。车马颠簸,一路上耗了心神,韫姜也颇有些疲乏了,便就去了寝室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