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再睁了眼时,只看见簪桃静静地站在一旁,一听到她睡醒窸窣的声音了,即刻就回了神来请安。
簪桃请了安,提醒道:“娘娘,和大人来了。即目正候在外面。奴婢见您十分疲乏,故而没唤醒您。”
韫姜蹙眉道:“糊涂!何不叫醒本宫!没耽搁和大人时候罢?快些去请进来。”
簪桃见韫姜有些发急,便柔声道:“娘娘莫急,和大人已一一验过了糕点,周大人开过的方子业已审过。适才熬好了汤药,奴婢已经伺候殿下服下了。”韫姜听了,这才稍稍安了心。簪桃也就静静退下去请和如命入内。
和如命虽说是着急赶进宫来,仪容着装却还是十分齐整,未曾有失礼之处。他按礼恭敬问了安,方才起来等韫姜问话。
韫姜面带愧疚地淡淡一笑道:“一定让你久等了。”
和如命却带着些歉意:“娘娘切莫这样说。若是微臣今日值班的话,娘娘也不至于如此劳心劳神了。”
韫姜无奈地叹口气,摇摇头道:“无碍的,倒是那些糕点,大人可查出了些甚么么?”
和如命蹙眉道:“确实发现那些糕点上有些异样的香味与研磨细小的粉末……可是量十分的微小,而且并不是毒物……请娘娘恕微臣无能,微臣无法辩出那是何物。”
韫姜看着和如命脸上浓浓的一层惭愧,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故而软了声道:“和大人不必自责,这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既然再阳无大碍,那么即使查出了些甚么,也是无用的。”
话刚落下,宫外就穿来了打更的声音,一声声如夜枭的叫声一般,在飒飒的风声之中,颇有些骇人。韫姜听到了,于是就说:“大人,时候不早了。劳烦你漏液赶来,趁还有些时候快些回府去休息一下罢。”
和如命踌躇了一下,韫姜掩饰不住的疲惫之色让他颇为挂心,但却也无法劝解些甚么。
韫姜爱子,自然不肯轻易回寝宫去安寝,和如命是知道这一点的。他只好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娘娘注意玉-体,微臣告退。”说罢之后又抬头看了韫姜一眼,方才提步回去了。
韫姜目送和如命的身影消失在了碧纱橱之后才又坐下了。
再阳因服了药,气色已然好了许多,两颊恢复了往昔微微有些樱红的血色,呼吸也更均匀与平稳。韫姜五味杂陈,伸手替再阳掖了掖被衾,而后俯下-身来靠着床沿,意欲小睡一会儿。
可是睡意却排山倒海之势一般涌来,她很快沉沉地睡去,直到了旭日东升。
翌日,皇后因要安排夜宴最后的事宜,因而免除了晨昏定省。韫姜也能继续陪在再阳身旁。天穹浮起鱼肚白时,再阳醒了一次,精神却还是有些不佳,只起来用了些红豆膳粥并喝了药,复又睡下了。
愈宁见韫姜脸色苍白憔悴,于是劝她回去好生睡一觉。
“娘娘,您精神如此不佳,晚上定会不适的。为了玉-体着想,您还是回去休憩一下罢。这里有奴婢与簪桃、簪堇守着呢。”愈宁扶住单薄瘦弱的韫姜的肩,低声劝慰着。
韫姜觉着喉间有些隐隐作痛,身子也十分沉重,顾及到晚上的夜宴不能失了礼数,只好应了下来,由双簪搀扶着回了长乐殿休憩。
路上,簪桃对韫姜道:“娘娘您看起来有些憔悴,奴婢等会儿命人去熬一盅血燕罢。”韫姜捏一捏眉心,也觉得身子有些灌了铅似的不适,便就应下。入了寝室,由二人伺候着更了衣,匀了面,方才歇下了。
双簪退下打起幔帐,又半掩了窗户,才出去了。
韫姜这会子睡得并不深,偶或有些声响总能醒过来,不消时又浅浅睡去。如此反复至了正午起身,用了血燕并一些小食便作罢,又去宜春居看了一遭再阳。再阳已恢复了许多,和如命亦陪侍在旁,韫姜也稍稍安了心下来,陪在宜春居与再阳说话,又合计着何时将此事告知徽予。
期间,泷儿进来回话说华服修补好了已然送来了。韫姜听华服送了来便命泷儿取了拿去熏香,倒也未多心。
如今闲闲到了黄昏临近,韫姜便回了长乐殿去准备夜宴事宜,沐浴熏香,更衣梳妆,一切井然有序。
愈宁替韫姜梳望仙九鬟髻时,说起她查出的一些事:“泷儿说是她分出的糕点,分好之后便搁置在小厨房内。过了些许时候她方叫阿奴拿去宜春居,一路上倒是碰上了小忠,然而小忠并未掀开食盒盖查看,只是顺口问了一嘴便离开了。奴婢前去问过那几人,皆是神色泰然自若并无虚心忸怩之态,可见应不是他们的问题。”
韫姜取过一簪在鬓边比了一比,泠然道:“那就是趁着那些糕点放在小厨房不为人注意时,有人动了手脚了。你待会且命顾诚去问问那些在小厨房里做事的人,还记不记得那期间有谁去过小厨房。”
愈宁应下,一边的簪堇又道:“奴婢也未曾想过,千防万防,未央宫内终究还是出了鬼。未央宫里的人都是精挑细选下来的,不知谁会出了幺蛾子呢。”她一面这么说,一面取过一和田软-玉金簪在发髻上比了比,问道,“娘娘可要钗这三支百合花样式的金簪么?”
韫姜抚了抚鬓边,道:“与三股青丝相得益彰,钗罢。”又冷冰冰吐出几个字,“既然做出了,就别怪本宫容不下。”顿了顿,韫姜道,“不过宜春居的吃穿一应事物都要格外上心些了才是。你将小忠和安秀安排去宜春居罢,他们办事利索人也机灵,况安秀是个十足细心之人,细枝末节之事让她关照着,也能稍稍安心。”
愈宁听了命令,便应了是。又择选了相衬的首饰花钿替韫姜梳妆罢了,才后命泷儿去取了熏好香的华服来。
一切准备齐全,天色已然有了墨色的趋势。愈宁恭顺地在旁提醒步辇早已备下,韫姜又仔细吩咐了几句再阳的事宜,才一路迤逦往宫门口去。
那步辇行得稳妥,轿夫的脚步趵趵,整齐划一、如出一人,踏在宫道上发出有些沉稳的声音。韫姜端坐在步辇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父亲送来的玉骨折扇。送来的风不甚凉,却也能去一些暑气,她只怔怔地盯着一个轿夫的袖口花纹发愣,恍惚之间,已然到了大明宫。
下了步辇,听到背后一个十分清丽的声音唤自己,回首望将去,只见是婧充容,她因是步行而来,额上已有了些莹莹的香汗。而她背后,缓缓过来一架肩舆,待停了,下来一位佳丽,见是婉顺容。
婉顺容脸色并不佳,强撑着支出一个娴婉的笑意。
婧充容捻起软绡的丝绢揿了揿香汗,转过身来对着婉顺容问了好,婉顺容忙忙止了她,又拉了她过来向韫姜问好。
韫姜关切问婉顺容:“身子可大安了不曾?本宫瞧着你的脸色还是不佳。”
婉顺容的素手抚上玉靥,恹恹笑了一下:“精神是好的,只是气色还未回过春来。仔细用了些胭脂,还是盖不住。”
韫姜听了未多心,只顺口说了一句:“上回本宫得了一些胭脂,都是用上好的料子制的,还掺了许多嫩肌的玉粉花汁。等会儿夜宴散了回去,本宫差人送一盒给你。”
婉顺容垂着一双楚楚动人的眼,谢过了礼,笑容却十分寡淡。韫姜也未注意,只寻常一般携了她们一同进去。
笙箫歌起,舞池之内,衣袂如波,漾出一层层妃色的波涛,小阮氏与大阮氏如蝶似的身影交错而现,恍然当真是两只彩蝶流连在了百花丛中嬉戏。
韫姜心里牵挂着再阳,看着皇后怀中的再彦笑得朗朗作声,便愈发郁结了,全没兴致去赏舞听曲饮酒作乐的。林初按次接着韫姜的座位,因见她心神不宁,于是就出声询问:“我看着你心不在焉的,可是怎么了?”
韫姜恹恹地拾起一抹寡淡的笑:“阳儿身子有些不适,我心里挂念。虽说和大人留着照料,可我不亲自陪着,还是于心难安。”
林初嗳呀一声拧紧了眉心,说:“这样大的事你怎么也不说呢?我好歹也能来帮衬一把。”
韫姜摇摇头,拉住了林初的玉手说道:“事出突然,况那时你大抵是刚至宫里,哪里还有再将你叫来的理?何况一说与你们,皇上那便必定也有些耳闻了。我总不能耽搁了皇上休憩罢。”
林初心疼地反握住韫姜小巧的手,道:“我看你眼底都有些乌青了,你铁定是累着了,可怜你还得打起精神来参加这夜宴。”
韫姜倒不以为然地置之一笑:“无碍的,她们忙着自己的儿子呢,哪里有余心余力管我呢。只怕纵使我是缺席了悄悄溜走了,她们也不知的。”
林初听了解颐一笑,说道:“如今还能玩笑,白累了我牵挂担忧。”
韫姜粲然莞尔,拉住了林初,抬手指了指贵妃的再勋道:“我细看着贵妃的四殿下长得更白净壮实些,倒也着实可爱。”
林初道:“他的娘是倾国之姿,自然自己也差不到哪儿去。况且皇上也是十分人才呢。”
韫姜回过头来看着林初笑道:“皇上的母亲可是大楚国历朝历代迩来的第一丽姝,自然生出的皇上也是俊美的。”
林初听了就揶揄她:“你说归说,脸红些甚么?”
韫姜闻言羞得两颊飞红,佯怒拧了一把林初:“你倒来玩笑我了!”正嬉笑着玩闹,韫姜忽的听见一个娇俏的声音唤了自己的名字,却不怎么真切,便抬头循声望去,见是孟修容举着酒樽正向着自己示意。
林初有些不悦地低声道:“她怎么倒向你敬酒了?岂不是黄鼠狼拜年么?”
韫姜无奈地望了林初一眼,既无法推辞,便举了酒樽站起回应。两人举酒示意后,都抬手饮尽。饮罢了韫姜刚作势要坐下,乍然听得横来一声刺耳的讶异之声。
韫姜微微蹙眉,只见谢昭仪掩唇讶异地指着自己的衣袖说道:“德妃娘娘,您袖上绣得可是只凤凰么?”
此话一出,殿内的热络气氛登时急转直下,仿佛到了寒冬腊月里一般,一阵惊诧的欷歔轰然响起。
殿内诸人皆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起来。韫姜心一紧,尚能镇定地对着谢昭仪寒刺刺道:“谢昭仪说笑了,凤凰是百鸟之尊,本宫如何用得?只怕是烛火摇曳,昭仪妹妹看不真切,将飞鹤误认作神鸟凤凰了。”
谢昭仪的笑却丝毫未减,甚有些骇人的逼迫之意,看着十分的诡谲可怖:“德妃娘娘不信,何不自己看一看呢?蛇颈龟背羽华美,嫔妾虽然孤陋寡闻,却也不至于将凡鸟与神鸟凤凰混淆呢。”
韫姜尚未垂首去看,就见对过坐着的宛陵眼中闪烁出惊恐的泪光来,倏忽一切在瞬目之间就清晰了然了。
宛陵看得并不真切,却能辨出韫姜榴花红的宽袖末端,绣着一只并不甚大的金丝凤凰。韫姜的宽袖如帘一般垂下,若非她举酒致意抬起手来,只怕那凤凰隐在尾端,也不甚惹眼。只是那金丝,在暧-昧的烛光照耀下发出诡异的光,无法使人忽视。
皇后原本正站在殿上与徽予一起说笑着些再彦的事,忽来了这一出也颇有些讶异,对着徽予迟疑道:“皇上……德妃历来是很懂事知礼的,怎么会……”
贵妃也在一旁,瞟向沉着脸的韫姜哂笑道:“只怕德妃是觉着羽翼渐丰,又恩宠优渥,难得恃宠而骄了罢。”说着便不屑地斜了韫姜一眼,道,“只是这也太不敬了,竟然在皇子满月夜宴上公然对皇后娘娘无礼呢。”
贵妃浅浅笑着,可是她的一双秋波善睐的妙目里却回转着极其不屑的鄙弃。
她刺耳的抢白挖苦落在了徽予的耳中,使得他不禁双眉颦蹙。他的心中寒津津的,大为不快地瞪了贵妃一眼。
徽予漠然抽回扶着再彦的手,冰冷的声音沉沉地吐出:“德妃。”
韫姜有一瞬的惊恐,生怕徽予起了疑心,仍还是使自己冷静下来,走至殿中跪了下来,忍着内心的惶惶道:“皇上,臣妾不知这只凤凰从何而来。臣妾的华服曾因婢子熨帖不周而损坏,又发还至尚衣局修补,臣妾不知是不是那时尚衣局的宫人混淆了衣物,误将凤凰绣至了臣妾的衣袖上。”
贵妃冷漠的声音如刀一般:“是么?那么真是巧了,本宫的衣裳也发还重绣,用的还是金丝银线,怎么没见本宫的衣袖上也有一只凤凰呢?”顿了顿,贵妃笑道,“德妃妹妹,难道你收回华服时不曾仔细检查过么?竟任由这样一只金光闪闪、栩栩如生的凤凰,堂而皇之地躺在你的袖尾上?”
林初听闻,忙出来跪下替韫姜辩解:“皇上,昨夜再阳殿下身子不适,德妃娘娘急于照料爱子,不能顾及到华服也是情理中事。那时未央宫上下皆以再阳殿下为重,谁还会仔细一身衣裳呢?”
孟修容泠然看了林初一眼,挑眉道:“噢——是么?怎么再阳殿下病了,我们都不知道呢?还是说殿下病了,只是个借口?”
婧充容有些不悦地瞥了孟修容一眼,说道:“孟修容此言差矣,试问有哪个母亲会拿自己孩子的安康来作托辞?”
孟修容噎了一下,恨恨地瞪了婧充容一眼。
徽予静静听着,只皱了眉并未出声询问。心里却有些甚么在深深地坠落下去
皇后却徐徐说道:“不过臣妾心想,尚衣局的宫人不会将臣妾的衣裳与德妃宫里的混淆的。臣妾的衣服早在五日前就已制完送至颐华宫了。”
徽予远远地站在殿上,传至韫姜耳畔的声音有些不真切,恍然若穿破云层的回声一般:“德妃,你的华服是几日前修补完毕的?”
韫姜闭上双眼,声音已没了几丝情感:“回皇上,是今日上午。”
徽予微微沉吟一声,脸色愈来愈难看,恍若被冰霜覆盖的荒野,没有一丝生机:“那么你说,尚衣局的宫人会误将皇后的衣物与你的弄混么?”
韫姜不知怎的,倒浮上了一丝戏谑自嘲的笑意:“回皇上,不会。”
宛陵不知韫姜为何不再辩解,却不忍心韫姜在王公大臣之前遭此羞辱,便忙出来求情:“皇上!臣妾恳请皇上彻查此事,德妃娘娘必定不是有意要对皇后娘娘不敬的!”宛陵正说着,婉顺容也欲出列,却被婧充容止住。
婉顺容不解地看向婧充容,却听婧充容低着头,蹙眉道:“不能去。德妃娘娘自入宫以来位居高位,又一时掌权后宫,这已然是对中宫造成了威胁。况德妃娘娘父亲傅大人位极人臣,难保不会有大臣揣测傅大人会不会将自己的女儿推上后位。若是再让他们知道德妃娘娘在后宫之中党羽众多,那便更麻烦了。镇国公一定会借此大做文章的。”
婉顺容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来,怔怔地看着婧充容。她本以为婧充容不过是才华过人罢了,却不想她看事如此之透彻,心里一时是又羡又愧,只能坐下了不发。
韫姜深知,既然这只凤凰已经飞到自己的袖上,便再也问不出些甚么了。于是索性俯下-身来磕了头,对徽予说道:“皇上,不管如何,臣妾确实穿着这身大不敬的衣裳赴了宴,对皇后娘娘失礼了。”她咬紧朱唇,突然一横心抬起身来,行云流水一般从头上拔下那百合花的金簪,刺啦一声划向了那潋潋金光的宽袖,刺耳的破裂之声陡然响起,那块绣着凤凰的衣料飘飘荡荡,似一片了无生机的枯叶,孤寂地落在了大殿上。
文妃吓得下意识攥紧了红绡,只听见韫姜以十分沉静的声音向徽予请罪。一旁的谢昭仪却有些不依不饶,对着韫姜道:“德妃娘娘,您可真会撇干系。误穿了衣裳和故意为之的罪名处罚可是大-大不同啊。”
后座的徽延眼见了这一幕幕,心里愈发急躁起来,刚想开口为韫姜求情,却被韫姒拉住:“殿下,若是您去求情,皇上会多心的。”韫姒安抚着拉住徽延的手,柔声道,“别担心,长姐自会平安无事的。”
徽延惑然,蹙眉看向韫姒,看着这张与韫姜相识的面庞,仿佛有些痛心:“她是你的长姐,难道你也不担心吗?”
韫姒心一惊,看着如此急色的徽延,心里有些五味杂陈:“皇上宠爱长姐,妾身知道皇上不会重惩长姐的。”
徽延攥紧了拳头,抿紧了薄唇,并不置对错。然而他是懂得这个薄情的皇兄的,即使他确实是爱着一个人,然而一旦关乎到前朝大事,他就会将一切置之脑后,不管新欢旧爱。一个宠妃已敢如此挑衅中宫,明日前朝定会是一片风浪。
这一厢,徽予清癯的脸上没有甚么表情,只见他冰冷似玻璃珠子似的瞳仁凌冽一剜,剜了谢昭仪一眼。谢昭仪见了,吓得忙禁了声。
徽予垂眸看了眼静静地躺在毯子上的残片,又扫了堂下面色各异的诸人一眼。他静静看着垂首跪倒的韫姜,无法狠下心来教她在诸人面前完全失了颜面,故而停了一停,才冷声道:“德妃,你先退下。”
韫姜深翕一气,既不哭喊也不作妖,只淡然地起身谢了恩,便缓缓地退了下去。一出了大明宫的宫门,韫姜就觉着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眼中溢了出来,伸手一抹,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簌簌掉了下来。
愈宁忙上来搀扶住韫姜,韫姜将头埋在双掌之中,低低地抽泣着,愈宁含着泪,安抚着她,又可惜太后因身子不爽而不能前来,否则定能护一护韫姜。
韫姜抽噎着,怆然道:“父亲与母亲一定会生气……皇上连责骂也没有,他肯定也生气了……我,我竟这样给他们丢脸。明日面对大臣的咄咄逼人,父亲该怎么办……”她低低的泣诉消散在复又响起的长鸣笙歌之中。
愈宁看着韫姜,心里百感交集,即使她是城府难测,即使曾经亦是心狠手辣。然而追根溯源,韫姜也不过是一个难以尽孝膝下,惟恐给双亲带来困扰的孩子。
愈宁柔声宽慰着她,将她搀扶上步辇,一路上悉心劝慰着到了未央宫,韫姜方才舒缓了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