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个时辰过后,噬瞳的灵智被佛光抹去,可怜其如初生婴孩一般,虽然尚未通人性,但假以时日,天地间必多一灵。若入魔则焚尽万物,为善则福泽苍生,只可惜它再无此机缘。
灭杀本性与杀生无异,佛家总是如此,不过江逸是没资格抱怨的,他刚刚才从佛法大能手里捡回一条小命。
说回体内,莲花阵法不仅净化了噬瞳衍生出的意识,更将瞳内的混沌开辟成空间,把那浊气泯作寰宇,清气聚为星辰。
只见一片亘古的虚空中,漂浮着或明或淡的繁星,每一粒都蕴满纯粹的灵力。虚空广袤无比,氤氲挂成玄帘,银河泄在穹边,汇成一幅壮观的奇景,江逸不由得看痴了。
忽见凭空钻出一丝丝金线,碓彻变化成一座恢弘的祭台。
祭台通体宛如白玉,布置严禁井然,正中坐着一尊墨铜方鼎,四角立有石柱,上刻四灵。
台外飘浮着八个古朴石门,门上镂有雕纹,镌刻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字真言,一道寒铁锁链将八门缚紧,围绕在祭台外。上方幽荡着数十个灯烛,素焰摇曳,更显诡秘。
犹剩无数金线穿梭祭台间,化斧作钊,如笔似墨,这边在丹鼎处巧织铭纹,那边在石柱上镌刻阵法。仔细看来,地面雕花,天上浮灯,四周的法器、石炉、阵纹、寒锁无不是金丝所镂。
祭台上篆刻的玄阵唤作“噬灵阵”,是由“八门锁灵阵”、“藏火阵”、“养火阵”三座上古奇阵结合变化而得。
相传武德年间,九州动荡,四海沸腾,战事连年不绝。又有噬眼现世,其主乃是当世悍将,他连年征战威名显赫,手刃敌军何止万千。然心性渐被噬眼所蔽,嗜杀成性暴虐无度,所到之地皆焚作焦土,所过城池皆屠为鬼城。
幸而此人有一至交好友,在其堕入魔道之后,耗尽毕生时间寻遍古籍,访仙问道,以佛家之大神通,创出“莲花大阵”来灭杀噬瞳的魔性,又采三座上古道阵之所长,呕心沥血布下玄阵镇灵,因只适用于噬瞳,遂唤作“噬灵阵”。
此阵不仅可以镇灵,更有御火之效。噬瞳内藏空间,可把天地间风、火、水、雷、山五源吞入瞳内,临敌时放出伤人。
只是五源凶恶,水火无情,引入瞳内的源气亦不能藏存太久。而布下“噬灵阵”后,便可将火源驱御自如,威力大增,却再不能御其他四源,想来世间之物皆不能尽善尽美,倒是遗憾得紧。
那悍将得其法后,果然将噬眼控制,仗其神威驰骋天下,之后更在皇城武门立下盖世奇功,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垂名青史。
此人死后,人间再无噬眼乱世,这阵法随同镇压噬眼之法也在仙途中飘飘散散,幸得隐老藏私涉猎甚广,偶有所藏。
再说回祭台内,金线施展鬼斧神工,一座上古玄阵逐渐成型,待最后一个铭文篆刻完毕,金线悄然退出。
忽闻石墩碰撞声隆隆响起,阵法运转起来。八座石门不断震动抖下尘土,铁链摇晃。
地上铭文亮起毫光,玉阶砌缝间升起缥缈青烟,盘绕祭台上,远看起来,整座祭台好似被碧焰轻舐,在幽深的寰宇之中分外显眼。
又闻铁链拖拽声,四道寒铁锁链自祭台底部冲出,向正东、正南、正西、正北四个方向伸去,没入虚空不知箍在何处。
漂浮的灯烛也徐徐飞舞,以一种玄妙的轨迹运转起来。
星烛移位,寒锁齐出,乾坤流转,八门锁灵。
此时隐老已疲惫不堪,他喘着气,发丝被汗水湿透。在降服噬瞳之后,他便一直操纵着“莲花大阵”,先是抹除了噬瞳的灵性,随后又构建祭台、镌刻阵法。
“莲花大阵”和“噬灵阵”皆是上古玄阵,不仅排布繁琐,还同时涉及佛、道二家至理,在一日内接连布下,就是以隐老的修为也是消耗不少。他面色苍白,指尖的金光却一直不肯消散。
“呼......接下来,便是构建灵脉。”隐老目光有些涣散,忽而狠咬舌尖提起精神,指尖金光大盛。
只见噬瞳外部,一条连接丹田的灵脉勾勒出来,灵脉上流光熠熠,宛若金镀一般。
“小子,待灵脉连通后,噬眼内储藏的灵气便会反馈到你身上,对修炼有莫大的益处,你须得小心些......”
隐老的声音在脑内响起,江逸点了点头,便凝起守神,严阵以待。
一道金色灵脉在丹田上不断凝聚,并不同于体内任何一脉,乃是人力塑造。
噬瞳内部,道法显威,噬瞳其外,佛法无边。
这镇压噬瞳之法,端的是佛道交融,世间能布出此阵的人,怕是再寻不出几个。
“哼!”丹田和噬眼的灵脉始通,江逸立刻感到一股巨大的灵力喷涌而来,忍不住闷哼一声。
这些是瞳内未曾炼化成繁星的灵力,平时弥漫在虚空中,此时灵脉构成,便向江逸体内泄来,宛如开闸泄洪一般,竟控制不住。
他尚未开辟气海,只得任由其在体内周脉乱冲乱窜,全身既胀且疼,好不难受。幸而先前服下的“青罂灵莲髓”药力尚存,脉壁上还附着一层墨绿晶体,让经脉不至被冲断,但体内已被搅得破碎不堪。
他忙分出二神,一心炼化灌入身体的灵力,这些灵力经噬瞳淬炼后纯净无比,倒是省去了好些麻烦。另一心则疏导体内灵力走向。
可尽管效率已是颇高,仍抵不住灵力的灌输速度,丹田间逐渐饱和,再容不下一丝一毫。
江逸浑身颤抖,牙根崩出血液,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
“怎么办......莫非今日真的要丧命于此?”感受到衣袍渐渐膨胀,他心中已然绝望。
“此时不引灵冲关,更待何时!”忽闻一道沉浑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江逸恍然大悟,引灵冲关乃是修士仙途中的基础,以天地灵力来打通经脉,在周身诸脉中藏气蕴根,为日后开辟气海做准备。
气海乃是练气藏气之根基,只有开辟了气海,方才算步入仙途,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
仙途中广为传颂一句口诀:要想练气,先炼其体。通脉养根,浑凝神气。凝精固元,道证天地。
此口诀虽然简单,却蕴含着至深之理,修士在炼体期内,除了打通经脉外,还需要锻炼肉体和神魄。先前江逸不曾踏入淬体之境,如今大量灵力如洪荒般涌入体内,淬体期的桎梏早已冲破,接下来,正是通脉屯灵。
江逸暗自思忖:“自古以来,通脉无不是以温气缓冲,似我体内这般汹涌,本应尽量避开经脉才是,若是冲将过去,脉是通了,经怕是也碎了......是了,我体内灵药效力尚存,脉上还覆着一层晶壁,先前炼化噬眼时,我还想着此药没什么作用,原来是用在此处。”
灵力仍在不断灌入体内,江逸来不及多想,脑中忆起江府最基础的淬体法门,操纵灵力自“长强”灌入,“长强”穴是奇经八脉第一道玄关,本是封闭状态,在磅礴的灵力面前,却薄如轻纸,一瞬间便被打通,江逸忍着疼痛,将一股灵力存于穴中,温养经脉玄关,顿感体内压力骤减,心中松下一口气。
后续灵力又滚滚涌来,他赶忙操纵灵力,一路沿着督脉行于脊椎,直达项后“风府”穴,所遇脉门玄关,皆以汹涌灵力强行打通,每打通一玄关,江逸都将灵力存于其中,待以后开辟气海时使用。
随着经脉的开辟,他身体也产生了质的飞跃,沿途肌肉骨骼越发坚硬,脊椎宛如钢筋铁铸。
灵力灌输之势汹涌无比,一炷香内,竟打通一主脉。江逸惊觉气血通畅,精力充沛,再內视体内,其余经脉一片黯淡,只那一脉有灵光流动,耀眼宛若银河,其上二十九个光点如繁星般闪烁。与此脉想通的肌肉骨骼,也积蓄了无穷的力量,仿佛能拔山倚地一般。
这一脉路唤做督脉,自丹田而通识海,强筋骨而养灵髓,总督一身之阳经,共有二十九个玄关脉门,其中以悬枢、灵台、神道、上星四个脉门能储灵最多。
江逸此时的压力减轻不少,只是浑身仍涨疼无比。强冲经脉虽然颇为迅速,然终非正道,此时经脉已有多处挫伤,不过方才重压之下,江逸已管不了这些了。
“这便是修炼的感觉吗。”体会到修炼的妙趣,江逸越发兴奋。
其实寻常修士引灵冲关无不是小心翼翼,每日能行进丝毫都已是谢天谢地,似江逸这般横冲直撞与寻死无异,也是因为其体内有多重机缘才可如此。
此时仍有源源不断的灵力向丹田灌来,他先前还将其视作夺命镰刀,此时却如同看见珍宝一般。
“灵力灌输依旧迅猛无比,想来噬瞳这些年积攒的灵力定还有不少,若是能将我体内经脉尽数打通,也是因祸得福。”想到此处,江逸兴致勃勃,操控着灵力沿下一脉络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