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泰族老,何以对一名丫头下此重手?”江逸脸色阴沉,灵力已蕴满周身。
江泰喝道:“不以规矩无成方圆!此人既已被管事处依律扣押,可不该如此简单就放了。”
江逸冷笑道:“扣押是真,依的何律却不得而知。”
“刑罚之事自有管事处和正霄阁掌管,还轮不着你操心......”江泰驳斥道,迈着步子向他行来:“废话我也不想多说,你把赵族老的子侄交出来,再和我去正霄阁谢罪吧。看着江氶的面上,他们不会杀了你的。”
此语传出,登时激起一阵哗然,众人皆未敢置信。
“原来赵管事的子侄竟给江逸掳走了,怪不得他亲自送还这丫头。”
“啧啧,这江逸还真是胆大包天。”
.....
江逸顾不上周围的嘘声,竭力对抗面前的威压。一步,两步......那江泰皂靴轻踏石板,却好似泰山倾临覆灭,万石崩裂飞溅,势要将自己镇压掩埋。
他忽然想到,对方若是暴起发难,自己恐怕来不及拔剑,如此一来,浸淫最深的一招便无法施展。但此时被死死盯住,那杆墨铁剑虽仅缚在身后,却仿佛远在天边......
江逸心中思索着,嘴上却笑道:“那小子就在里边,你自己去领?”
江泰虚望屋子方向,冷哼道:“哼,你以为区区几道阵法,能拦得住老夫吗?”
江逸嘴角咧开一排白齿:“泰族老眼光毒辣,晚辈佩服得紧.....但这些阵法的可不是你,而是屋内那青年。嘿嘿,晚辈虽然学艺不精,也足够他死去几次了......”
江泰脚步顿下,脸色阴沉得可怕:“你敢?”
江逸嗤笑道:“敢与不敢,你走进去瞧一瞧不就知了?”说罢,身子微侧,做了个请的动作。
“十几年来,还从没有人敢这么威胁我,你是第一个......”江泰森森的说道,脚步刚抬起,忽闻赵管事失声叫道:“族老不可啊,老朽便只这一个后生。”
众人看去,只见他满脸苦涩的立在远处,瘦弱的身子又苍老了几分。
江泰大声斥道:“慌什么!老夫就不信他有这个胆,大不了,日后赔你个侄子。”一边说着,一边大踏步朝江逸行来。
听得这毫无逻辑的安慰,赵管事欲哭无泪,只得在心里默默祈祷,伛偻的身子似风中的残烛一般。见他这幅样子,大伙眼里都涌上一丝同情。
江泰一步步靠近,院内的空气仿佛凝成深水,逐渐漫上脊椎、肩膀......江逸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脸上仍噙着笑意:“对对......日后泰族老定会陪你一个侄子,只不过品貌如何,却不知了......”
“放肆!”江泰勃然大怒,袖袍一挥,一道凌厉的罡风划破空气,向江逸袭来,罡刃锋利,带着悚然的寒意,刹那间已袭到身前。
“果然来不及拔剑......”江逸只闪过这道念头,知道自己避无可避,所学之中,只有点剑能达到如此速度,可若再以肉指施展,只怕整只手臂也给绞断开来。他牙关紧咬,颈部崩出青筋,手臂忽向前点出,一道凌厉剑意瞬间涌上掌心,五指虚握,擒住一柄青光。
“想废了我,也没那么容易!”
这青光好似荡雁之险峰,绝猿之恶崖,峰尖凝出浑润的气浪,仿佛藏着千刃万戟,剑意破开浓郁的威压,轻轻点在罡风之上。
只听“叮”的一声嗡鸣,罡风被击散成无数细小的气旋在院内肆虐,锋刃呼啸,木石飞溅,院篱上凭空留下一道道划纹。
江逸闷哼一声,倒退数步,重重撞到房墙之上,嘴角流下一缕血迹,手中的青光也消失不见。他抹去嘴角的血迹,默默撑墙站起,身后的土壁已凹下一块,墙面上裂痕密布。
为了接下那一招,他倾尽了所有的底牌,还用上了那柄蛮域所得的青剑,即便如此,体内也被震下暗伤,若是那道罡风再来一次,只怕已无力抵抗。
......
“那江逸竟接下了泰族老一招......”
“方才那道青光是什么......”
“我也没看清,好像是......一把剑?”
众人纷纷嚷嚷,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江泰虽说脾气火爆,但也是历过天劫的修士,修为在府上已属一流之列,方才虽只是随手一招,但翻涌的灵力波动也是让众人知晓,此招已具备击伤御气期修士的能力。
而江逸,莫非已踏入御气之境?大伙咽了咽口水,均感难以置信,这人在半年前还是实打实的废物啊,就算绿竹居士天天给他喂丹传功,进展也不该如此之快才是。
江泰微感诧异,赞叹道:“好锋利的剑,好凌厉的决......看来绿竹老翁很宝贝你啊。”
江逸怒目而视,也不答话,方才持剑的右手藏如袖中,抑制不住的颤抖。
“你能接我一招,很好......你乖乖把那子侄送出,我也不擒你去管事处了......”江泰又开口道,他那张嘴比江珅的还长几分,露出满口残牙。
江逸咬牙道:“把心兰姐放了,我自会送还那青年。”
“你可没资格和我讨价还价!”江泰眉毛直竖,刚欲动手,又想到江逸始终是后生晚辈,方才含怒出了一招,若是再出第二招只怕有些不太磊落。于是负起双手,灵力化作气浪涌来,把院里的土被都掀起。
江逸本就颤颤巍巍,这时重压袭来,干脆也不硬撑,直接依靠在门边,大笑道:“老匹夫,我打不过你又如何......咳咳,有种便自己进去领人,再从你那歪瓜略枣的子孙里挑个好看的,送与赵管事当儿子......”
他咳出几缕血丝,笑声虽不如江泰那般威严,却自带一番清朗。院外众人逐渐收起了轻视,他们知道在此番场景下,任何一人也未必能做到江逸这般潇洒。
“好,好......我今日便废了你。”江泰怒极反笑,笑声似闷雷滚滚,把几只枝丫都折断坠落。
威压又增大了数倍,院外众人也感到微微胸闷,纷纷退开几步。江逸更是一口鲜血喷出,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脑子里嗡嗡作响,什么也思考不得了......
“江泰兄,怎么发那么大的脾气?”忽闻一道笑声响起,周围的威压尽数消失。江逸缓过气来,体内仍在不断翻涌,又吐了几口浓血,瘫坐在地上,却见身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老者。
江逸脑子里乱哄哄的,忽闻江泰骂道:“萧老头,不干你事,给我让开!”
萧老头,他是谁?他颤抖的摸出一枚丹药吞下,感受到精润的灵力在体内化开,意识也恢复了些。揉了揉目穴,只见面前这老者满头撩骚,体型有些熟悉,竟是那日在灵均殿内,传自己正气涅槃经的萧老......
萧老满面润红,四下瞧了一番,醺醺的说:“泰兄,人也给你教训了,脾气也发完了,不如......不如同我去寒舍喝两杯,这两日我凑巧寻到一壶佳酿,正愁无人分享咧......”
泰族老见他好似已饮醉一般,心下奇怪,听闻出了那档子事后,此人已滴酒不沾,怎么今日还邀我去喝酒?遂冷笑道:“萧老头,你想保这小子,直说便好。但拂了老朽的面子还想片叶不沾,却是不太可能。”
萧老哈哈大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泰兄啊,实不相瞒,这人与老夫有些情谊,不出手却是说不过去了,还望泰兄卖个面子。”
没想到连一贯沉默的萧老也出面了,院外议论纷纷。
江泰也暗自思忖,这萧老进江府十几年,地位颇高,如今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说,已是放下了极大的身段,江逸与他到底有何情谊,我怎么从来不知?
然依旧冷哼道:“萧老头,此子辱我子嗣,今日给了你面子,我江泰的面子可喂了狗了。你若还明些事理,便速速让开,我看在家主的面子上,也不会伤他性命......若还要强出头,哼!我也想见识一番当年扬名仙途的萧怀云,究竟有何手段!”
说罢,周身衣袍无风自动,眉心金光闪过,生灵期修士的威压,终于尽数显露出来。
萧老眉头微皱:“都传言这江泰脾气火爆,没想到那么愣,一言不合就要动手,这番局面可不好善了......”正寻思着,忽闻一声暴喝响起,那江泰袖袍一挥,无形的劲风卷着落叶,向萧老袭来。
“给我让开!”
众人惊呼一声,没想到江泰面对萧老竟也敢主动出手,看来其对江逸是动了真怒。院外聚集的子嗣越来越多,都想瞧这番闹剧会如何收场。
萧老满脸凝重,掌风在袖中不断凝聚,却犹豫着没有挥出。此招来得既缓且轻,要想抵住实是容易得紧,可如此一来,便和江泰真正接下了冤仇。仙途中人寿期遥长,无故与一名生灵期修士结怨,即便是萧老也得斟酌一番。
况且他与江逸本就无多大情谊,方才那般说辞也不过是找个借口,真正来此的目的,还是今早玄仪到他府上苦苦劝求。萧老与玄仪有些交情,以为来此不过是卖个面子,没曾想碰到这么一个暴脾气,此时也进退两难。
“还不退开?”江泰又闷斥一声,劲风已袭到身前。
萧老满脸苦笑,手中的掌风逐渐散去,“玄老弟啊,不是萧老不帮你,实是这江泰太不讲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