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管事虽说在府上地位不低,但始终是掌管外门琐事,修为实在不怎么样。此时被江逸擒着脖子举起,满脸憋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胖少年哪里见过这番阵势,见叔叔被提在空中,骇得脸色惨白,早钻入床底去了。
此时门外甲胄摩挲之声渐密,数十名侍卫涌进院内,甲衣在月光下沥出道道寒光。江逸晃过一眼,见他们气息绵长,目露精光,想来都早已踏入淬体境,脸色越发阴沉。
他微松开赵管事的脖子,手背上青筋暴出:“我再问一遍,你把心兰关到何处去了。”
赵管事大口喘着气:“咳咳......只叫你找得到她,我这管事便不干了......”
江逸勃然大怒,一脚将他踹到床边,只听砰锵一阵,撞得竹帐倒塌,床梁折断,床底的少年惊得又往深处缩了缩,只把屁股朝着外面。
这时有三人抢进屋里,他们是周边侍从的巡卫,每人都有淬体大成的实力,看到屋内这一切,也颇感震惊。江少爷在府上向来老实孱弱,今日这是怎么了?
赵阁老瘫在帐杆下,嘴角挂着血迹,蔫蔫的说:“黄教头......此子目无法纪,逞凶作恶,咳咳......你快把他擒下发落。”
那三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开口道:“江少爷,有甚么恩怨,不能好好说?这般行事,可是乱了规矩。”此人眼角细长,嘴唇似刀刻一般薄。
江逸冷冷的笑道:“这人无故扣下我母亲的族俸丫头,这难道便是规矩?......”
他隐约记得这巡卫名叫黄裳,是赵管事提携上来,其余几位也或多或少收过赵管事的好处,是以言语间并不留情。
黄裳抱拳道:“此事我们自会细查,但现在,还请您与我们走一趟......”说罢,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另外两人也往前踏了一步,无形的威严似浪潮般涌来。
江逸寒着脸:“那我母亲的婢女怎么算?”
“此事我们定会细查......”黄裳又重复一遍,语气冰冷,“......江少爷,您先和我们回去吧,事情闹大了,大伙脸上也不光彩。”
江逸只感三道气息锁住自己,将退路尽数封锁,又瞧见门外熙熙攘攘,沉吟片刻,还是收了修为,朝他们走去。
待行到他们面前,忽见身旁两人扭住自己双手,黄裳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从身后摸出灵拷,欲锁在自己琵琶骨上。江逸赫然变色,双手捏拳,似弹簧一般抽回,脚踏迷踪急退。
“你敢!”那两人哪里肯放,也跨步上前,与江逸不过数尺之距,双拳与四掌不住的拆招。
“啪、啪、啪......”拳掌声回荡在屋内,四溅的劲气把窗纸击破,惨白的月光滴在屋内。
黄裳冷哼一声,双拳上凝着淡黄色灵力,破开空气,向江逸迎面涌来。
独斗两名淬体大成的巡卫,江逸已是自顾不暇,眼见黄裳袭来,他双目凝上灵光,只见四只拳掌的动作都慢了下来,一招一式尽映在眼中。
遂翻手袖中,再伸出来时,指尖已各衔着一张黄符,贴在两人手腕上,身体疾退。
“砰!”
还不待二人反应过来,只听一声轻响,伴着纷飞的火星,阵阵浓烟弥漫在屋内。骇然声和惊呼声不停的传出,那黄裳瞧不见烟中情况,只架着拳头,不敢攻进去。
忽然,江逸自烟尘中滚出,指臂平举,指尖凝着半圆气浪,仿佛蕴着千百道凌厉剑气,在黄裳骇然的神情下,猛砸在他拳上。
“啊......”一道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空,黄裳捂着右臂在屋内翻滚,拳上已被砸出一片血洞,森森见骨。
烟尘散去,那两名淬体大成的巡卫竟也躺在地上,脸上和腹部密布着许多拳印鞋印。
屋内寂静一片......众侍从本欲涌将进来,见到这一幕,又纷纷后退到台阶下,吞咽之声蔓延在院内。
江珅瞪圆了双眼,好似见鬼一般。瞬间制服三名淬体大成的巡卫,这般战绩,即便放在江府内也可跨入佼佼之列了吧。这两个月他到底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竟然提升到这般境界。
赵管事也满脸骇然,布满怨恨的心里,忽然弥漫上一丝悔意......
江逸喘着粗气,只感一阵眩晕涌上脑中,禁不住趔趄一番,暗扶住墙沿才不至跌倒。忽觉眼边湿凉,用手一抹,竟是双眼止不住的堕泪,赶紧吞下一枚蕴灵丹,默默调养脉血,泪水才逐渐止住。
“咳咳......看来这凝目之法,日后也不可多用了......”
他眼睛被崖火燎伤后,本不就该再使用灵目之法,只是方才独斗两人已颇为吃力,若黄裳再抢攻上来,自己必败无疑,这才愤起使用。
也幸亏袖中常备着各种黄符,都是平日里炼来耍手的。方才使出的那两道,虽无多大伤害,但弥漫的浓烟帮了他大忙。他有灵瞳傍身,于昏尘中占尽了便宜,这才能瞬间制服三人。
地上两名巡卫只挨了些拳脚,咿呀的爬起,把黄裳架到门外。他满脸恶毒,倚在同伴身上厉喝一声:“众侍听令,结阵诛敌!”
众人犹豫不决,诛敌?这人可是二少爷,谁敢诛他。
黄裳见众人不动,又暴喝一声:“诛敌!听不到吗......结阵诛敌!”
大伙儿才开始排布方位,呼啸之间,便布下最简易的截杀阵,只见院内所有的出口都排下阵眼,呈易经八卦之形,每处阵眼都气力相同。众人齐声高喝,隐有战马刀戟之声传来,掀起石屑扬天。
“诛我?我看谁有这个本事。”江逸冷笑道,心中却颇为凝重,跟随隐老多时,他对阵法也有些见解。此时一见这大阵,便知无论从何处破敌,都需面对所有人通力相抵。
院内共有三十八个侍卫,便相当于三十八个淬体境连心御敌,此番局面,即便是御气境界的修士到此,也难以脱身。
江逸轻咬舌尖,一股灵力涌上双目,只开了瞬息便关掉,却已将三十八处阵眼的灵力光点刻入脑海之中。
他抹去眼角残含血丝的泪珠,脑中不停地推演,终于选定房梁之上的一处。那儿坐镇之人灵力紊乱,想来对阵法并不纯熟,从此处破阵,难度稍降。
又寻思道:“事情既已捅出,可不能没有收获,还是先逼问清楚心兰姐被藏在何处,再破阵逃生。若是那厮还不说,扇他几个耳光出气也好......”
遂掌风一掀,门窗全部关上,不管院中的哗然之声,扭头看向床边的赵管事,目光极尽凶狠。
赵管事见江逸关了房门,满脸狞笑的走来,心中终于攀上一丝恐惧,“这小子平日看起来柔弱,没想到发起狂来如此渗人......府里人这么多,我为何偏偏去惹这瘟神?”
他却不知,此时的癫狂,正源自十五年来的一次次忍耐......
有些人,也许对平日里的无数次谩骂羞辱,都能一笑撇过。却会在某一日的细微相触中,无视任何规则,暴起杀人。
而这时再后悔,为时晚矣!
......
凄月透过窗洞沥下,为狭小的房中布满疮痍,屋外黑影晃动,却仿佛在另外一个世界。而屋内,江逸正化作幽冥,一步一步踏到他面前。
他还不知自己在赵管事眼中已变成瘟神的代表,只阴沉着脸走近,掌心一催,木纱横飞,大手又固住赵管事的脖子,刚欲再问一遍。谁知那赵管事竟一口气咽不上来,头歪在一边,吓晕了过去。
江逸眉头紧皱,使力把他提起,又闻滴答滴答的声音传来,只见他裤腿不断沥出黄液,一股骚腥味蔓延屋内。
“真晕过去了?”江逸诧异道。
这时屋内门窗突然爆开,一道道喝声传来:“江逸,休伤人命!”无数气浪好似翻海一般用来,要将他逼在中间。
江逸面色微变,右手握住背后铁剑,猛然一挥,破开气浪的同时,也把一扇破门带到面前炸得粉碎。又抬手一搅,把床纱都卷入手中,胡乱绕在赵管事头上,砰锵一声把他甩出屋外,外院传来一阵吵杂声:
“江逸要破阵......”
“快,快拦住他......”
“不对,此人是赵管事......”
趁着众人骚乱,江逸迅速从床底拖出那名胖少年,咧嘴一笑:“你是赵管事的子侄对吧,来帮我一帮......”
那人见江逸森然的牙齿,骇得涕泪齐流,手脚乱舞着要挣脱,被江逸一肘击晕过去,负在背上,这一番动作只在瞬间完成。
还不待众人围过来,江逸已冲破房梁,碎瓦横飞,登时欺身到屋顶那处阵眼身前。
那侍卫有些手忙脚乱,来不及调动大伙儿的灵力御敌,便给江逸一招“破邪还真”推出了阵心。
众人见江逸掠上屋顶,数不清的招式自背后袭来。
“江逸休走......”
“莫要走了贼子......”
江逸已破了阵法,再无忧虑,看向身后袭来的众人,面色阴沉:“真当我不敢杀你们?”
房檐上淡光闪动,拳风飒飒,瓦石碎裂之声响彻不绝。只瞬间便将房顶的几人都踢下,大伙都没了阵法,院中一片杂乱,无数人影坠下呻吟,偶尔夹杂些呻吟声。剩余那些侍卫欲再补上,也不禁犹豫了几分......
江逸立于檐上,墨发半散,劲衣染血,寒月照下,暗瓦粼粼。
他极目远眺,只见远处有无数身影掠来,知道江府真正的底蕴出动了,也不敢再耽搁,拔腿往自己的偏院奔去。
“欲要回此子,叫赵管事领心兰来换......”
一道清啸声回荡在院内,江逸早已不见踪影,众人面面相觑,看向院内这一片狼藉,竟觉得有些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