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妖兽才化灵没多久,攻击方式还如普通野猪一般横冲直撞,但在利刃般的鬃毛利齿加持下,仍是危险了许多。
况且它体型庞大又速度极快,若冲撞不着,往往便横起尾巴抽打,或就地翻滚用鬃毛乱刺。
江逸不断跳跃闪避,一旦躲闪稍慢些,身上就被拉出一道伤口,手中的铁剑大多只是用作防守,偶尔发出的攻势也狼狈不堪,并无多大建树。
一人一兽来往间,不知掀翻了多少树木,撞碎了多少峭岩。
三五回合后,妖兽的凶性逐渐褪去,偶尔暂歇喘气,不再似刚才那般咄咄逼人。江逸的衣服也被撕出大大小小的破洞,持剑的手臂上尽是被鬃毛划拉的伤痕。
他定下心神,手臂上的辣疼,獠牙刮起的腥风,都抛到脑后,眼中只剩下剑尖和腹颈软肉。
“师父所授的剑招,都是对付人的,似那青山剑阵,所攻之处皆是人体要害,对付这野猪却没多大效用......我要想伤它,需刺中颈腹两处......只有胡乱砍上一气了......”
他脸上的慌乱渐渐消失,脚踏迷踪步,每次闪避都似气流拂叶般轻退,手中铁剑全无章法,尽是劈砍、刺击等简单的剑招,指向颈腹柔软之地。虽然大部分仍被鬃毛挡掉,但也留下些许剑痕。
打到后来,只消铁剑一出,必激起一道哀啸声。
那妖兽双眼越发赤红,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把野草吹倒一片,颈腹上布满伤痕,黑血沿着蹄淋漓流下。
江逸同样狼狈不堪,对方皮肉太过糙厚,需把灵力凝在手臂才能割开,几番下来,丹田内的灵力已然耗尽,身上的劲袍只剩几片布条挂在身上,漏出沾着血污的皮肤,虎口被震得血肉模糊,手中的铁剑被血染得沥黑。
他脸色阴沉,暗自思量着变招,忽闻妖兽扯啸一声,又舞着獠牙冲了过来,速度已慢了不少,黑血洒落一路。
“不能再拖了!”
江逸眼神一狠,体内灵力被尽数抽空,经脉萎缩所产生的匮痛感,叫他几乎昏死过去。
他嚼烂舌尖,持剑横于身前,待那妖兽靠近,往右险险的踏开一步,忽如绷紧的铁锁般,下弓,突刺,入手一阵柔软,仿佛陷进棉花里。
一对獠牙在眼前掠过,江逸甚至能数清獠牙上密麻的凹槽,然剑身没入妖兽颈部,只留下黑色剑柄。手心传来一阵刺痛,握住剑柄的手掌已被鬃毛贯穿,手背的皮肉都掀起。
江逸还没得松口气,又被猛力拖拽了两三米,他用力挑剑上划,欲掀开妖兽头颅,岂料剑刚好卡在颈骨中,无论使多大劲儿,依旧纹丝不动。
那妖兽吃痛,忽然甩动獠牙,哀嚎在耳边响起,震得江逸有些失神。他还来不及松手,又被巨力狂舞甩动着,宛如风中的落叶。
“糟了!”他欲抽剑而退,可是双脚离了地,一丝气力也使不出。
铁剑好似刺穿了野猪的咽喉,伤口不断翻腾起气泡,泛起腥臭的气味。但他顾不上这些,甚至顾不上鬃毛扎入脊背的刺痛,一双手紧紧的抱住剑柄,全身好似挂在妖兽身上。只有这样,才能不被掀砸的獠牙撞断脊椎。
林间叶石横飞,江逸所面临的,已是生死危局......
那妖兽无论如何扭头,也伤不到颈后,两只血红的眼睛瞪得斗大,钢鞭一般的尾巴舞起阵阵呼啸声,抽木稀烂,击石粉碎,凄厉的啸声回荡林间。
江逸周身皮肉尽被鬃毛刺穿挑破,剧痛之下难以坚持。飞溅的血液里不止有妖兽的,还混有他自己的。
他意识逐渐模糊,双手却越拽越紧。忽见那妖兽侧身滚陷下来,鬃毛在眼中迅速放大。
江逸瞬间骨寒毛竖,汗水自脊背流出,忙弃剑跃开。
“轰隆——”好似巨石陷地般的巨响,那妖兽翻滚一圈,没压到江逸,却把颈上的铁剑更深入几分,疼的它双眼血红,又无法把铁剑拔出,哪里还看得到江逸的影子。
“嘶咳——”四周弥漫着杂乱的血味,妖兽在林间绕了几圈,神智渐渐涣散,不断的撞在周围的树上,震落无数树叶。
黑色的血沿着剑柄似泼水一般涌出,把空地尽数染黑,腥臭之气弥散在空气中。
此时江逸疲惫的靠在树梢后面,周身衣袍几乎破烂殆尽,狰狞的伤痕和血污布满全身,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眉头紧皱:
“适才那一剑,已夺了这蛮兽的生机,我只需......只需远远的守着,待其生机流尽,便能将精血收入囊中。可它的生命力比一般野猪顽强太多,周围飘散着浓郁的血腥味,若是再吸引来其他妖兽,我怕是应付不来了......”
想到此处,他心中着急,好几次想跃下,给那妖兽再补上一剑,取了精血赶紧走为上策。
可是望向树下,见它横冲直撞的,掀翻好几颗粗树,又心虚的退了回来。
如此几番过后,江逸索性仰头大喊一声:“不管了,权当我江逸命苦,随便给哪个野狗叼走算了。”
喊完之后,他慌忙跃到其他树干上,钻进树丛里不见了踪影。
随着“轰”的一声,原先所躲藏的那颗树已被拦腰撞断,妖兽在倒下的树丛里乱拱,掀起漫天的树屑,看的他心里一阵后怕。
地面上的一角,隐老轻笑道:“臭小子,不就是喊给我听的嘛......也罢,第一次踏入蛮域,能做到这地步,已到了极限,不可再强求了。”
隐老袖袍一挥,地上升起一层光幕,他竟早已在此地布下了阵法。
周围,几只妖兽收敛着气息,正匍匐着向此地摸来,随着光幕升起,它们都茫然的抬起头,眼里写满了疑惑。
有些妖兽寻嗅了几下便散去,一些灵智较高的,还在周围徘徊,但也被阵法引着向别处走去。
见到光幕,江逸松了一口气,把身子往树丛里缩了缩,服下一枚调息的灵药。伴随着精纯的药力在身体里蕴开,一阵困意袭来。
方才耗损的精力太多,此时的他,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都已到了极其空乏的状态。
江逸轻咬舌尖,一遍遍的念着太虚炼灵卷。随着修为逐渐提高,真诀所产生的效用比当初小了许多,但起码能让他不至昏睡过去。
大脑渐渐恢复清明,全身上下一齐疼痛起来,江逸把挂在身上烂布撕下,露出千疮百孔的身体。
那妖兽的鬃毛又密又利,在身上留下了数不尽的伤痕,如同万千道山脉沟壑,有些皮肉已被勾翻开,伤口溢着血浆,还有些沙子木屑陷在肉里。
江逸有些发懵,自小到大,他从未见过如此多伤口,浑然不知该从何处下手。突然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便不该把衣服撕开,任它们藏在衣服底下,我也瞧不着。”
埋怨一阵,他还是摸出金疮药,均匀的洒在周身伤口上。随着“呲呲”声响起,所有的伤口都疼起来。
“嘶——”江逸咬着刚撕下的衣布。
伤口逐渐化痂,血止住了。
至于背后看不到的伤口,江逸索性胡乱倒上一气,反正自己的伤口总不会少就是。
敷好了药,江逸在下摆扯了几块破布包好,又看向树下妖兽的情况。
那妖兽在阵法内左冲右撞,奈何冲不出去,只是绕着几棵树打转,它仿佛意识到死亡的来临,眼睛里除了兽性,还闪过一丝拟人的惶恐。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它的气息一道弱于一道,终于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像是死掉了。
江逸靠在树干上,不敢下去查看,反正现在大局已定,他也不着急,虽然担心精血流尽,不过相比起来,还是命更加重要。
半个时辰过后,那妖兽猛然跃起向阵法外冲去,光幕好似并无遮挡作用,瞬间就涣散开来,只是光幕外的林道,突然幻变成一片岩壁。
那妖兽来不及反应,额头狠狠的撞在岩壁上,好似地震一般,传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和骨头碎裂的声音,随后直挺挺的倒下。
岩壁被撞出裂纹,留下一片血迹,看来不是阵法所化,而是真的。江逸默默咽了一口唾沫,这也太狠了吧......
“下来吧,赶紧把这蛮兽的精血吸收了。”隐老的声音想响起,江逸这才从树上跃下,只是浑身乏力,差点跪在地上。
“做的不错。”隐老难得赞许的点点头,今日江逸的表现,无论是心性还是资质都可称上佳。
“一些修士天赋尚好,可是到了战场上,十分的功力连一分也发挥不出来。你今日猎杀这野猪,虽然做了许多无用功,可这份心性,已然够着仙途门槛,日后你独自闯荡,我也能放心。”
江逸眼皮沉重,却颇感亢奋。
仙途,多少人心驰神往的地方,任他再如何谨慎老成,也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对于那里总怀有一份向往。
见江逸这副样子,隐老笑了笑:“赶紧把这蛮兽的精血吸收了吧,虽然它的品阶不高,但对于那你的正气涅槃经应当有些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