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均殿前热火朝天,歌舞戏法穿插进行,锣鼓声和歌舞声不绝于耳,燃尽的烛烟和纸灰在风中飘絮,香料味重得有些刺鼻。
江氶与宾客们坐于席上笑谈着,若是遇上府内的卓绝子弟上台比武,江氶便会向宾客介绍一番,又收获一阵赞叹之声。
场内另一角,江修诀等人聚在此处,同族不断说些近来江府发生的事情。
江珅站在一旁,狭望向远处静坐的江逸,眼中满是怨恨。
那日他回族后,被罚三个月禁闭,前两日才放出来,药斋之事早已传遍城中。每当别人讨论江逸奇遇的时候,总会谈及一个受害者,那自然是他。
台上的搏斗声不绝于耳,修诀只垂目静坐,江珅终于忍不住,凑上前说道:
“大哥,你闭关的这些日子里,这江逸可是风声极响,不仅连胎里带的眼疾都得治好,而且我还听闻他每日都要赶去云台山上,不知做些什么......”
他见修诀眉头皱起,知其心中不耐,连忙又说:
“这些便也算了,可这混小子竟起了痴心,打上段家小姐的主意......城里谁人不知,段灵雨乃是兄长看上的人,我瞧他日日跟随灵雨身后,丝毫没有把兄长放在眼里......”
江修诀沉声道:“仙途之中从来都不是靠际遇能走得远的,二弟能有如此机缘,也算是他的造化。他爱跟着谁,与我毫无干系,我相信灵雨也绝不会看上废物。”
随后又训斥道:“难怪你修为迟迟不见提升,原来整日杂念不断......我奉劝你一句,潜心走好自己的道已是颇为不易,莫要再分心其他杂事。”
周围的同族都点头称是,那江珅被训了一顿,也不敢出声。
又有另一族人说道:“大哥,方才江珅所言并非空穴来风,我也听闻这江逸最近与段家小姐走的挺近,而且,这段家小姐似乎并不排斥江逸。”
那江珅马上接口道:“说的是啊,这废物不知如何哄骗了段灵雨,兄长可还记得,在幼时便是他同灵雨玩的最好。这几日趁着兄长闭关,两人更是整日腻在一起......”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修诀听着这一番话,看向江逸的眼神仿佛多了些味道,旋即又回归漠然,嘴里悠悠的吐出几个字:
“灵雨喜欢和谁在一起,是她自己的事情,我无权干涉......你们愿意做什么,也是你们的事,我亦管不了,以后此事莫来扰我了。”
说罢直接闭目养神,不再理会。
那江珅自然听得出话中之意,愤愤摩拳擦掌,看向江逸的眼神也凌厉起来。
另一同族自然瞧了出来:“珅兄弟小心些,听闻他拜了绿竹居士为师,恐怕有些手段,要不还是我去吧。”
江珅恶狠狠的说道:“他拜师到如今不过三个月时间,有何可惧?你不知道,这人修为不咋滴,下三滥的招式倒不少,你没有与他打过,恐怕也会像我之前那样,出了大丑。”
那人听了这话,也不再与他相争。
江珅想起那日的窘境,恨得牙痒痒,见到一处比武台空了出来,抢先跃了上去,冲着远处的江逸拱手喝到:
“近日城中都传闻二哥得高人传授,小弟不才,向二哥讨教一番,还望不吝赐教。”
嗓音蕴着灵力,响彻全场。
众人对“二哥”这个称呼还有些陌生,待反应过来后,脸上的表情都精彩起来。
无数目光寻到江逸,议论声沸然响起。
“这江逸最近确是风头极响,正所谓树大招风,此种局面他应当有所预料才是,如今有那么多外宾到场,可莫要丢我江府的脸。”
“说的是啊,他再怎么说也是咱们的二哥,若是直接拒战,咱们也抬不起头。”
“我看这脸是铁定丢了,他自小便不能修炼,即便最近有所际遇,修为应当也不高才是......”
......
江逸摸了摸鼻子,此种挑战毫无意义,他不想理会,转身就走。毕竟在外界看来,他与江珅之间的差距有如天堑,拒绝挑战也在规定之内。
众人见他如此干脆,先是一愣,随后响起一阵讥笑声。
台上的江珅见他浑不理睬,羞怒更甚:“看来血脉对于人还是极为重要,龙生龙,凤生凤,歌妓之子,嘿嘿……我看也成不了甚么大器。”
他冷嘲热讽道,却不知这话说出,连看席上的江氶脸也黑了几分......
江逸的脚步徒然顿住,心想:“是了,我虽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这些年来,娘也承受了不少蜚言,她若知晓儿子并非庸人,想必心里会宽慰些吧。”
树叶在风中摇摆不定,终于挣脱了枝头,在烟絮中浮浮沉沉,飘落到泥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江逸背影上,他忽然朗声笑道:
“既然珅老弟相邀,那我便再领教一手你的蛤蟆掌。”说罢脚尖一点,跃上高台。
登时一片哗然,显然对于这位风头人物,大伙儿都有些好奇,唯有玄仪叹道:“唉,前两日已提醒过,为何还要如此鲁莽。那江珅走的乃是拳术淬体一脉,在战斗方面颇有优势,只怕逸兄不是他的敌手。”
江逸立于台上,把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不屑、憎恨、同情、幸灾乐祸。
他以往看到此景,只觉得屈辱,如今心里有了底气,却深感玩味,颇有些“看山不是山”的意味。
台上的宾客有些还不识得江逸,听到随行之人解释后,脸色都精彩起来。这半日以来一直听江氶炫耀,有场闹剧看看倒也不错......
江氶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厉声喝道:“江逸,还不滚下去,你有什么修为,就敢上这比武台。”
江逸抬头对上江氶的眼神,好似当日在灵均殿里一般。
他冷着脸,不慌不忙的说道:“孩儿还没得比试,父亲怎就知道孩儿不及对方呢,还是要打过才知道。”
江氶一双眼睛仿佛要凝出火来,直想把江逸千刀万剐。他还记得,前些日子才提醒过江逸莫要生事,给江府丢脸,这才过去多久,这逆子竟敢当众忤逆。
他却不去想,这事儿根本不是江逸挑起来的。
噎了江氶一番,看着江氶扭曲的表情,江逸心里升起一阵快感。
他也算准了江氶绝不会他发难,才敢如此放肆,这人把面子视得比命还重要,定然不会在此种场合把事情闹大。
比武台上,那江珅见他左顾右盼,竟没正眼瞧过自己,不由得心中起火,拱手喝道:“近日来屡屡听到二哥威名,不知是真是假,还望二哥手下留情才好。”
江逸这才似笑非笑的看向他:“放心,这次我只使三分力,尽量不把你打晕。”
台下哄出一阵笑声。
江珅面容扭曲:“呵呵,此次有家主督战,我看你还敢使什么冷招。”
江逸笑道:“你若再使出那套蛤蟆掌,我却无招可破了,说不得,只好再使一些诡符灵石......”
江珅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待犹豫不决时,又见一干高层坐于台上,暗骂道:“呸,须不能再听他的鬼话。”
简单行过礼后,那江珅突然猛踏地面,疾驰而来,右掌侧身藏于身后,掌边如利刃一般切开空气,却没有传出丝毫风声,这杀招倒是隐藏得极其巧妙。
潜龙掌,这是江珅修炼了极久的杀招,速度奇快,以其不意的爆发杀敌。
玄仪在台下看得分明,眉头皱起:“这江珅一出手便是杀招,显然是动了真怒,江逸若是躲不开这一击,怕是至少落个重伤的下场。”
江逸早已进入备战状态,灵力悄然自玄关涌出,在经脉间不停运转。
他没瞧见江珅隐起的手掌,也不躲避,只全神贯注准备迎击。
转瞬间,那江珅近在眼前,一道狞笑声传来:“虫子就该有个虫子的样子,永远也别想爬起来。”
江逸全身徒然寒毛立起。
“必须躲开!”
心中徒下决定,灵力瞬间凝于脚上,用尽全力往旁边一闪,忽闻身后响起一声音爆声,左臂火辣辣的疼。
江逸回头看去,方才站立之处已被轰得黝黑,袖衫也被尽数刮掉,漏出通红的手臂,不由得一阵后怕。
“好敏锐的意识。”江珅心里讶然,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人败在此招之下,没想到竟会被江逸躲开。
不过一瞬之后,他又重新调整攻势袭来,双方已离得极近,江逸连忙使出“破邪拳法”与之周旋。
啪、啪、啪、啪、啪......
台上拳影叠叠,袖袍抽打出劲风,搅得尘絮漫天。
台下窃语唧唧,众人见江逸竟能支撑周旋,都瞪大了双眼。
玄仪喃道:“江珅所使的拳法,乃是淬体法门‘龙虎淬体决’,品阶端是不低,既有淬体之效,又是御敌的好手段。逸兄此次凶多吉少,只盼他能扛下来才好。”
江逸对战经验浅薄,见拳头如雨点一般砸来,虽知道相应的拆解之法,但一招一式舞起来,颇有些手忙脚乱。
只借着灵力加持和敏锐的感知力,避开许多杀招,实在避不开的,只好仗着皮糙肉厚硬挨一拳。
才数个回合下来,他灵力便已消耗大半,身上也吃了不少拳脚,样子颇为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