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走在路上,忽闻身后传来些许私语。
“哟,那不是江逸吗,怎么今日一人出来了,倒是没跟着那段家的小丫头。”
“呵,即便他傍上了绿竹居士,可终归是个庶出,哪里配得上段家小姐。”
“谁说不是呢,追求那丫头的,哪个不是城中的年轻俊杰......我瞧他到头来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
......
江逸嘴角冷笑,两人在一起越来越频繁,也免不了传出些碎语。他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只是心疼灵雨。
不过这两日流言所指,皆是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之类的,倒是没听到灵雨的不是,他也松了一口气,第一次觉得名声太差,也有那么点好处。
他揣着灵药行回偏院,见玄仪带着亲信在院里静坐,心中奇怪:“玄仪有事,一般都是遣人前来,不知今日为何亲自到此,莫不是上次把他的品春宴搅浑了,上门问罪来焉。”心下尴尬,赶忙请他入内。
玄仪把亲信留在门口,随江逸进屋内寒暄了几句才笑道:
“再过两日便到族会了,届时府内的子嗣均要求参加,我观兄长这两日繁事缠身,恐兄长忘记此事,特来打个照应。”
江逸这才想起族会将至,摇头笑道:“若不是兄弟提醒,我还真把这一茬给忘了,怪不得这几日族内张灯结彩,原来是正在布置族会。”
每年族会一般在清明之后举行,他这几个月颇为充实,不觉间竟连清明都过去了。
玄仪笑道:“我料想这些俗事,兄长定不会在意,这次倒是来对了。”
江逸这里没有婢女,便亲自为他沏茶,茶渣在开水中翻滚,溢出一袅茶香,又听他说道:
“此次族会,恰逢先祖祭辰,当是比往年繁琐一些......届时江宁城内各族的长老都会来人庆贺,须不得......”
江逸听玄仪细细说完这些礼节,抱拳正色道:“以往族会,我都不甚重视,没想到里面还有如此多的规矩,多谢兄弟告知了。”
玄仪摆了摆手,酌了一口茶,肃然道:“其实那些俗礼兄长亦可不必理会......我此次到来,主要还是想提个醒,兄长日夜浸淫修为,只怕有些事情还不知道。”
江逸奇道:“哦,此话何解?”
“我听闻兄长最近......”玄仪瞧了他一眼,慢慢说道:“......与段家小姐有些暧昧。”
他瞥见江逸脸色不对,知道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又说道:
“此事无论是真是假,在外面都已传遍。兄长可知道,这段灵雨有众多仰慕者,咱们大哥......就是其中一个。”说道最后,嘴角泛起苦笑。
“江修诀?”江逸哑然。
他排行老二,上边还有一兄长,便是这位江修诀。听闻其出生时,府里凑巧有应天府的道长做客,江氶便请其为爱子观测秉性。
那老道只瞧了一眼,便赞不绝口,说此子根骨极佳,要与他结下师徒之缘,等成年后引荐去应天府学院教导。江氶大喜过望,当即赐名修诀,此后时常带在身边,尽心培养。
“嗯。”玄仪点了点头。
江逸有些不耐:“这便如何?”
玄仪叹道:“大哥的性子随了父亲,颇为孤傲,对于灵雨更是势在必得。这两月他正在闭关,因此才不曾理会。不过两日之后的族会,他必然到场......到时兄长还需小心一些,莫与他发生了冲突。”
江逸冷冷的道:“就只因他性子孤傲,我便要与他忍让?”
他语气不善,玄仪也不在意:“常言道好汉不吃眼前亏,逸兄的天赋虽不在他之下,但缺在时间太短。听闻那修诀早已凝练气海,咱们不必与他相争。”
江逸仍说道:“我自理会得,不劳烦兄弟操心了。”心下却暗自盘算,那修诀说起来才十七岁,竟跨过了御气境,倒真对得起天赋异禀这四个字。
玄仪见多说无益,便起身道:“兄长可要记得我说的话,若无事还好,真起了争执,不必因一时之长短,白白挨了欺负。”
江逸抱拳道:“多谢照顾,江逸谨记。”
玄仪笑道:“那我便告辞了,若有什么需要,可随时来找我。”
江逸忽然想起,那部正气涅槃经自己只求得上部,下部还一点头绪也没有,玄仪路数极广,不如问看他有没有办法,旋即把这事儿说了。
“正气涅槃经.....这可难办。”玄仪苦笑道:“这本经书算是族内核心,不瞒你说,即便是修诀去求,也不一定得。”
江逸颇感失望,他第一境界已趋近圆满,转眼便要踏入第二境界,若是没有后边的章节,淬体一途便无法精进。
见他这个样子,玄仪肃道:“逸兄,这经书事关重大,任何歪门邪道都求不得,兄弟劝你,还是得依照江府的规矩走。”
他又沉吟道:“不过,照族中规矩,还有另一条路,只是难度不小......”
江逸奇道:“还有何法,请兄弟相告。”
玄仪笑道:“府上每各三年,便会举行一次族比,这你是知道的。”
江逸点了点头,这族比只许府上年轻一辈参与,排名靠前的子嗣,家族会奖励丰厚的奖励。
玄仪回忆道:“我记得两年前,江修诀夺得首榜,向族里要了一部......好像是凤吟剑诀,这剑诀与正气涅槃经同一品阶。我想,既然剑诀能要,那正气涅槃经,应当也没甚么问题,问题只是......”
江逸心下了然,笑道:“问题是我江逸能不能夺得首榜,是也不是?”
玄仪沉声道:“没错,逸兄,我可丝毫没有看不起你的地方。但下一次族比只有一年的时间,那修诀也定会参加。两年前,他便以半步御气的修为力压群雄,如今真不知到何种境界了。”
“半步御气吗。”江逸沉声道:“这经书我志在必得,若没其他办法,说不得,只好搏他一搏了。”
见他这幅样子,玄仪苦笑的摇了摇头,又劝诫了几句,才拜别而去。
江逸回到房间,念了几遍灵卷,心却始终定不下来,沉思道:
“玄仪兄弟叫我忍让,原是为我着想,我却为何对他发脾气?是因为灵雨,还是......还是因为那修诀从小便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因此我不开心......”
这十五年来,他躲于房中不断炼火御气,无论吃了多少苦,眼前始终漆黑一片。听众人谈论的,大多便是那位素未谋面的兄长,今日又突破了境界,每日又悟得了妙诀,万遍不离一个好字。
而往往相提比对的,自然是自己这个废物二少,以往江逸无可奈何,如今眼疾得治,如何肯屈居人后?
他眼神似剑般锐利,坐于床榻上,把那静心咒念了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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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玄仪与亲信走在路上,那亲信见周围无人,忍不住说道:
“主子,你为何如此亲近那个庶出,咱们以往多次相邀,他可不曾给过你一点面子,今日这事若被江修诀知晓,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玄仪沉声道:“江修诀性子颇为孤傲,与我也不过是点头之交,想要深交是不太可能。而江逸却是初出茅庐,此时施点恩惠,却能让他记一辈子,何乐而不为?”
亲信问道:“小人不解,咱们即便不能与江修诀为友,但也千万不该得罪于他吧。”
玄仪笑道:“嘿嘿,你放心,江修诀性子清高,绝不会因为这事儿就迁怒于我。而且,你莫要以为江逸只是表面上那么简单,我敢断定,此时他的修为,应当也到淬体中期左右。”
亲信惊讶的张大了嘴:“怎么可能,他拜绿竹居士为师不过三月,怎么便到这重境界了?”
玄仪沉声道:“这我也不清楚,自从传出他双眼痊愈的消息之时,我便一直关注他。那日在灵均殿中,我与他解围只不过是无心插柳,想不到竟种下善缘。”
亲信道:“这也是主子的魄力,那时殿内几十人,又有谁舍得去接触江逸?”
玄仪卷首:“这倒是,得亏我与萧老有些交情,待江逸走后,我费了好些力气,才得知江逸借走的乃是‘正气涅槃经’,那时才知道,他已能修炼了。”
那名亲信点了点头:“那时才修炼,却也晚了。”
玄仪把声音压低了些:“你是我信得过的人,我才与你说,可别到处声张。”
那亲信说道:“我理会得。”
“后来传出他拜绿竹居士为师,外界都在质疑这消息的真假,我却深信不疑。这两月他在树阁斋购买的灵药,我一直托朋友查着,从购买的灵药来看,他的进展端的是恐怖......”
他拂平了袖袍的褶皱:“总之你谨记这句话。江逸是条潜龙,日后成就不可限量,你万不可怠慢,知不知道。”
那亲信佩服的五体投地:“主子高明,江逸一看就是个愣头小子,毫无江湖经验,日后还不是被您吃的死死的。”
玄仪眉头轻皱:“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能混到如今,手段是一方面,最主要还是对待朋友都尽到一个‘义’字。朋友永远只有互相裨益,才能处得长久,你大可施些手段让其对你有好感,但若是在背后使刀子,迟早会遭到报应,这种话以后休要再说。”
那亲信连忙称是,两人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