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正不知如何回答,又听一声冷笑。
“嘿嘿,你的眼光也忒好,一眼便挑中江府百年难得一遇的废物。”原是江珅忍不住讽道。
墨崖瞥了他一眼,“醒了?”
江珅此时仍坐在地上,梳理体内的气血走势,脸上毫无血色,想是吓得不轻。见他这般样子,阁楼里传出笑声,有人笑道:“若他是废物,你不是连废物都不如?”
江珅脖子通红,“诸位......咳咳......在下自知学艺不精,也无甚么怨言。可这卑鄙小人,眼瞧打不赢我,不晓得使的什么暗符冷器。敢问二哥,这可是我江家的做派?”
最后一句,却是看向江逸说的。
方才他明明占据了上风,却没由来的被刮出楼外,无论怎么想,都是江逸偷使了灵符。
“我没有......”江逸急道。
江珅大声喝道:“你还敢狡辩,你自小不能吸纳灵力,而方才那道白光,却最少也需淬体圆满才能发出,大伙儿都看在眼里。我......一时不查,才着了你的道。”
众人都停下了嬉笑,仙途之中,也有浸淫于炼制袭杀符器的修士,可向来被人瞧不起,若是打不过再暗器伤人的,则更为不堪。
“对啊,方才珅公子都已按住了他的脉门,怎么还能使出那道......灵决?”
“这人心术不正,尽搞些下作手段,我等以后对上,可须得小心。”
“没错,该是如此。”
......
江逸百口莫辩,他知自己体内怪异,灵力虽然充溢圆满,皮肉却松如常人,况且又不会运转灵力的技法。
若是被人探查,隐秘登时便暴露出来,于是也不敢争辩,只怒视江珅。
墨崖喝住了众人,冲江珅道:“你把事情原委说与我听。”
江珅大喜,便把两人是怎么起的口角,江逸如何侮辱他,动手后自己又怎样被推出阁楼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虽不至于添油加醋,却也平添了几分无辜。
墨崖抖了抖甲胄,看向江逸:“他说的可是实情?”
江逸心想:“再如何解释,说不清体内的隐秘,也是无用。”遂在江珅恶狠狠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王管事气得直跺脚,刚说了声:“墨巡侍......”
“行了,这儿没你的事。”墨崖摆了摆手,透着毋庸置疑的威严,朝其他几位侍卫道:
“把江府这二位公子连着地上这六人,都给我带走,其他人就别管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楼内氛围好似回暖了些。
墨崖又喝到:“你们也给我注意些,要买些什么东西,钟山灵市据此不过八十里,半天也到了。若是再让我抓到,定然依法严办。”
众人都喏喏称是。
“一个个都号称仙途中人,我看,都修到狗身上去了……”墨崖冷哼道。
两名御灵胄把江珅与江逸架起,大手梏在背上,封住了穴道。另外几位也似拎铺盖一样,提起那六人。
“我可没泄灵啊,你们凭什么抓我。”江珅脸色煞白,若是进了刑狱,日后在族内可永远抬不起头了。
江逸则一言不发,他本就不在乎甚么名声,只思忖道:“常听人说刑狱中极为恐怖,进去十人,往往有九人死在里边,剩下那个也刮一层皮。江珅是族老的子嗣,族内定有人来求情。我......嘿嘿,我江逸烂泥一滩,绝不会有人来救我,与其哭哭啼啼的让人瞧不起,倒不如潇洒一些。”
心中泛起凄苦之下,那丝畏惧也烟消云散,只朗声笑道:“哈哈,珅老弟,你方才那一道‘碎灵掌’,端的是气蕴十足,来来,咱们再大战三百回合。”
江珅气急败坏的骂道:“呸,你个该千刀剐的狗贼,我何时使过‘碎灵掌’?”
“啊,是了,此招在族里唤作‘碎灵掌’,在珅老弟的手里,应该是‘蛤蟆掌’才对。”
江逸被人提在空中,手脚皆不能动,便扭过头去向墨崖道。
“这位将军,你须得我倆关在一起,方才胜负未分。到了狱中,还得再领教一番他的‘蛤蟆掌’。”
江珅在一旁骂骂咧咧,江逸充耳不闻,自顾自道:“是了是了,你第三十六招‘灵蛙探海’势大力沉,我本该以本族三十六式‘擒蛙手’相抵,但你下一招‘灵蛙吐舌’......”
江珅越气恼,江逸便说得越大声,这些招式都是他信口胡诌,只是每招里都必安排一个“灵”字,其寓意不言而喻。
众人见得这一幕,都捂嘴偷笑,又不敢太放肆,墨崖不禁也对江逸高看了一眼。
他逮捕过不少人,任凭铁打的汉子,只消禁符一贴,哪个不是哭哭啼啼,似江逸这般还未曾见过。
几名巡卫上前封了二人哑穴,又将黑袋套于头上,用绳索缚紧,正准备启程,忽闻一道喊声传来。
“且慢些,且慢些......”接着便是“蹬蹬蹬”的上楼声。
江逸看不见,只隐约听到几句话。
“我家主......深感惭愧......还望宽恕则......定严加管教......”
墨崖道:“久闻江氶将军威名......晚辈好生敬佩.....只是规定如此......”
“我家主早有安排......不会让大人难做......”
江逸终于辨认出来,那是江府赵管事的声音,又听二人对话。
墨崖道:“江将军心细如发......既然如此......两位公子......下官也回去复命了。”
赵管事道:“这......不是两位都赎......家主特意吩咐......只要江珅一人......”
墨崖道:“......这是何意?”
“......”
又听周围传来一阵嬉笑声,接着便是“窸窸窣窣”松解绳索的声音,江逸只感到体内血液渐渐凝固,仿佛有一口气哽在咽喉,后面的话再也听不清了。
他虽然早有预料,但真到此时,也不禁心头悲凉,鼻子一酸,赶忙狠咬舌尖。
“江逸啊江逸,你可万万不能滚下一滴眼泪来......此处不留人......”后面那句却再也想不下去,只不断问自己,哪里又是留我的地方?
又闻铁链收起之声渐息,一人踏在地上,江珅的声音传来。
“多谢墨统领......”
“嗯......你回去吧......”
“墨巡侍......他与我终究是同族......几句话想说......”
“这......”
一阵对话后,几人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江逸拼命仰着头,舌尖已被咬出血腥,忽感一阵光亮袭来。
江珅站在面前,微凸的眼眶闪着恶毒的笑意。旁边立着赵管事,前些日子去补领玉佩时,还曾被他为难过。后边远远的站着一众修士,饶有趣味的看向此处。
江逸顿感委屈,眼泪蕴上眼眶,他赶忙仰头大笑,不时摇头叹息,泪水都从眼角挤出,仿佛是笑哭的,只是被封了哑穴,一丝声音也发不出。
“巡卫大人,把他的穴道解开吧,我想同他说几句话。”江珅笑着说,一张嘴咧得老长。
江逸只觉颈部被劲气一推,忍不住咳嗽几声。
“你笑什么?”江珅问道。
“哈哈,倒也没什么,我原以为是你老爹来赎你,正想瞧瞧是何等尊荣,才有幸生出你这位天之骄子,没想到是个赵管事,唉,倒是可惜。不过你遇难,这位赵管事,看起来可比你爹还着急,你以后要好好待他......哼。”
还没说完,腹部便挨了一脚。
“江逸,你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江珅眼里要喷出火儿来,还想打上一拳,却被一只手揪住衣领,甩到人堆里去了。
“珅公子,请你自重,这人还轮不到你打。”墨崖淡淡的说道。
江珅满面羞愧,站起来向墨崖抱了抱拳,“是我唐突了。”
他本就桀骜不驯,此时在江逸的嘴下,更是频频失去理智。
江逸又说道:“赵管事,江珅之事你又何必如此上心,就算你与......咳咳......有私情,可瞧他这幅尊荣,怎么也与你扯不上关系。”
江逸愤慨之下,也顾不得仁义道德,想到甚么都骂了出去。
“倒是不劳二少爷费心了,说起作风问题,谁也比不上你娘,她当年的雅名,在江南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老者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呵呵......”江逸冷笑两声,心中起了杀意。
“罢了,老夫也不与你逞口舌之利,人市泄灵可是重罪,到了刑狱,自有你受的。”
“那也好过一辈子活成一条狗。”江逸冷冷的说道
“你!”
墨崖把老管家隔开,“行了,我们尚有公务在身,没时间听你们聒噪。”
一名御灵胄拿了头套过来,正想把江逸套上,又一道脆声响起:“师兄暂缓片刻。”
墨崖笑道:“易师妹怎么也了,她不是跟在师父身边吗。”
忽见一道黑色细胄从窗户翻进来,那人生的柳眉杏眼,满面的英气中又带有一丝稚气。
她用袖布汗,笑吟吟的说道:“师父听闻这儿的事,说是个误会,特地叫我过来解释清楚。”
“哦,此话何意?”墨崖奇道。
“嘿嘿,师兄,这位逸公子所使的那道灵决,原来是咱们师父教的,只是没教好,能发不能收,险些伤着人。”
此言一出,阁楼内好似炸开了锅一般,墨崖师兄妹的师父是谁,城中恐怕无人不晓,怎么与这位江府二少又扯上了干系。
又闻墨崖道:“这可奇了,师父何时收他为弟子,我怎不知?”
易师妹随口答道:“......我也这么问师父,可他只是催促我赶紧过来解开误会,我想既然师父这么说,那定然有他的道理......”
她上前来,好奇的打量着江逸:“你便是江逸?切,我还以为是甚么三头六臂呢,原来也不过一个脑袋两个耳朵呀......嘻嘻,不过你放心,你叫我一声师姐,以后江宁城我罩着你。”
这一番话,不仅江珅一干人瞪大了眼,连江逸也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