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老见是江逸，点头示意：“我适才观察，你灵力应已溢满周穴。你来是想问炼化气海的法子吧。”
江逸俯身道：“其实晚辈想求炼体的法门，还望前辈指点。”
“你已到淬体后期，再改修其他法门对你不好。”
萧老皱眉，探出手搭在他脉搏上，将灵力贯入经脉之中。这种感觉江逸已体验过无数次，竟然有些习惯。
忽闻萧老轻咦一声，看向江逸，“奇怪，怎地肉体如此羸弱不堪......你还未练过淬体法门？”
江逸尴尬一笑，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说出。
“前辈，您也知道我儿时患有眼疾，不方便行些拳脚之事，是以一直不曾练体。”
萧老显然不太相信，又说道：“可是我听闻，公子应该连炼气也做不到吧，怎么如今竟灵力烁烁，险跨入大成之境了？”
江逸并不搭话，萧老活的岁数是他的数倍不止，在这种老江湖面前，解释的越多，破绽便越多，保持沉默是最好的办法。
对于体内的隐秘，他也知道迟早会有暴露的一天，只是在那天到来前，还需要多做准备。以前自己是烂鱼一条，虽然平庸却也无甚么危险，如今身怀异瞳，则必须时刻算计，稍有不慎便会落到杀身夺宝的下场。
见他不答话，萧老狡然一笑：“罢了罢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何必深究，嘿嘿。”
江逸松了口气，和老江湖交涉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对方都很聪明。
萧老回到正题：“你肉体羸弱，但灵力颇丰，玄关脉络强劲有力，依老夫来看，若是走以灵淬体一脉，凭借天地灵力来淬炼肉体，有事半功倍之效。”
修炼一途发展至今，早已繁衍得极尽细致，即便是淬体期内，也有各种各样的流派被开发出来。这以灵淬体一脉便是主要流派之一，以炼化灵力来淬炼肉体，达到淬体筑基的目的。
除此之外，还有拳术淬体，外力淬体等等，每种法门各有特点和优势。选择何种淬体方式，对于未来仙途怎走，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江逸拱手道：“晚辈对淬体一途知之甚少，一切但凭前辈吩咐便是。晚辈虽胸无大志，却也不愿甘为人后。”
萧老听出江逸话中之意，笑道：“小子放心，自不会亏待于你。”
他向来脾气怪异，闯荡仙途时便凭着性子行事，依附于江府后，虽然戒酒收性，但寻常子嗣对他这么说话，他定是理也不理。但他知道江逸背后八成是有高人指点，秉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也饶有几分兴趣。
他缓缓说道：“我感你灵力呈燎燥之势，又蕴有一股生机，想是五行偏火，且是属阳中丙火。”
江逸恭敬的站在一旁，口中答：“是。”
“丙火生旺......以灵淬体......我看看。”
萧老闭目沉吟，大殿中已染起灯烛，照得壁上的雕花更为辉煌，来往的行人也渐渐稀少，有些族老干脆收拾东西离去了。
萧老忽然笑道：“这一本倒是适合你，不过古怪了些，看你敢不敢炼了。”
江逸眉头皱起，这人语气轻浮，不知是不是在戏耍自己，但也只得答道：“请前辈指点。”
萧老手指轻点，大殿内一偏角的架子上，一块墨红竹简悠悠的飘了过来，停在他面前。
“‘正气涅槃经’。以灵力凝成灵液炼皮、易筋、淬骨、洗髓。有凤凰浴火之宿，逆天改命之功。待你练至大成之后，更可转修‘凤阙金鳞决’，那可是江府上乘的炼体功法。”
江逸伸手接过，控制神思透入，可除了“正气涅槃经”五个大字，再读不出其他内容，想是下了禁制。
“这......可确是上乘炼体法门？”
萧老翻了一个白眼，骂道：“他娘的，凤阙金鳞决可是江府核心之一，放眼整个仙途中都是举世无双。而这本经书算是它的前半部，你说上不上乘。”
江逸哑然，又小心的问道：“萧老，您说这经书是凤阙金鳞决的前半部，这是什么个说法？”
“啧啧，你不知晓它的来历，自然存有此惑。”萧老唏嘘道。
“约莫九百年前，人妖两族正处于交战时期，有一修士屠妖龙，斩鸾凤，以其精血淬炼肉身，创出一套惊世骇俗的炼体功法，便是“凤阙金鳞决”。后来连年战火，这功法被江府先祖寻得，但一代代传承下来，竟无人将其修习到最高境界。”
“这又是为何？”江逸奇道。
“唉......你想想，当初那名先辈是如何创出这功法的。当世不说有几人能斩龙除凤，即便有了精血，谁有敢吞入体内？”
说起仙途往事，萧老也没了族老的做派，捞起下摆，翘起腿搭在蒲团上。
江逸点了点头，他虽不知妖龙和鸾凤是如何阶层的妖兽，但想来不会简单。况且妖兽精血狂暴至极，即便是入药的都少有，更别说炼入体内了。
萧老又说道：“寻常人一修炼这功法，无不被妖血噬体而亡。江府先辈为使肉体适应功法的要求，才创出‘正气涅槃经’来作为那功法的配套法门，其实是降低了门槛。但尽管如此，能修炼这“凤阙金鳞决”的人还是寥寥无几。”
“受教了，原来这经书背后还有如此故事。”江逸拱手道，但见手中的竹简闪着红芒，被殿内的烛光晃得颇为妖异，便把它收入怀中。
萧老似乎还意犹未尽，忽道：“对了，你可莫高兴得太早，你所持有的这竹简内，只有部正气涅槃经上部而已，后续的内容还需你自己去争取。”
江逸愕然道：“这是何道理？”
萧老怪笑道：“乖乖，这经书可是至宝，你莫不是以为凭着江府二少的身份，就可以随便修炼了吧？嗯......不过一般来说，江府少爷若想修习这法门，确实不是什么难事，但从今日的情况来看，你似乎混的有点惨。”说罢，似笑非笑的看着江逸。
江逸尴尬的挠挠头，他也知道自己是什么处境，在江府里住了那么多年，唯一认识的人，可能就是白天前来打招呼的江玄仪了，想开小灶恐怕都没什么门路。
“那想求得这经书的下半部，需要什么条件？”他问道。
萧老嘿嘿笑道：“若是按规矩来走的话，必须是江府嫡系子嗣的身份，且须对家族有重大贡献者，方才有资格。这第一个条件你已是具备，不过这第二个条件嘛，嘿嘿。”
江逸咂了咂舌，要想成为族中的“重大贡献”，一者是像萧老一样在族里挂有职位的，二者是曾为家族取得荣誉的，比如入朝参军并立下战功，那自然在府上享受殊荣。不过照目前来看，这两项是都轮不到江逸了。
江逸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先将这上半部修习完后再说吧，大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不成。”他摸着怀中的竹简，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求得法门之后，江逸也不好意思直接走掉，便又和萧老寒暄了一阵，萧老对江逸也是十分好奇，时不时套着江逸的话。
江逸不擅长应付这些口舌之术，于是在关键处，便总闭口不谈，闲聊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萧老却是一无所获，江逸赶紧拱手告辞。
做了颇为繁琐的登记之后，江逸才将竹简从灵均殿内带出来，殿外已是月上高头，江府里点起了烛灯。
江逸沿小径返回居室，周围有族人从江逸身旁路过，多数都是两三人结伴而行，独有他是一人一影。
他把玩着手上的竹简，这竹简通体墨红，散发着淡淡毫光，上流有华彩，手感触之竟如羊脂温玉，不知是什么材质炼制而成。
想起之前在殿内作登记的时候，这竹简上似乎被下了不少禁忌。
江逸调动灵力凝上双眼，凭借异瞳之力，只见几根淡淡青色丝线慢慢显露出来，丝线缠绕在竹简周围，延伸向“灵均殿”后方的深处。那儿是江府的禁地，上空蕴着一股肃杀之意，仿佛有千百只眼睛正盯着自己。
江逸赶紧收回目光，背脊已有些湿凉，呢喃道：“看来府上对功法的管理颇为严格，若是将其带到江府之外，恐怕会立即遭到无穷无尽的追杀。”
这灵力凝目之法是江逸最近才摸索到的，可看出周围隐藏的灵力波动，只是使用起来极耗灵力，方才不过才开启了数息，灵力便已耗去小半。
踏着一席月光，风中飘来淡淡的烛香，路上的下人挑灯穿行，忙上忙下的点着烛火，光晕映照着红木和宵雾，飘缈迢迢氤氲。
自眼疾治愈以来，这些旁人习以为常的景色，江逸却十分珍惜。他赏玩着夜色，又想道：“这萧老虽然喜欢骂人，但对我总算不错。”
他不知道萧老对他颇为照顾，还以为所有的族老都是这样。其实常驻灵均殿内的族老，哪个不是心高气傲之辈，平常教导，往往只一两句便住嘴，似萧老这般细心解答，旁人看见，只怕眼睛都要瞪出来。
......
直到傍晚时分，江逸才回到自己的偏院之中，只见房院漆黑，他对屋中摆设早已熟悉，也懒得再用灵力探查，摸黑走进屋内，于床榻上闭目盘坐。
今日在灵均殿外，虽及时调理好体内情况，但仍留下些暗伤，若不及时处理，可能会影响根基。
江逸摸出一粒丹药吞下，默念练气口诀，感受到温润的药力被灵力驱动，滋润着体内伤处，两个时辰之后，才睁开双眼，呼出一口浊气。
此时已是后半夜，明月被树影剪在薄薄的窗纸上，江逸检视过一遍门窗后，从怀中摸出竹简，其上妖异血红，若隐若现的浮出五个古字。
“正气涅槃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