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由敖有些站定不住,随即强稳心神,声音却还是止不住地颤抖:“我,我,我知道了。你快回去,我这就去医院!”
谭山默立马点了点头,近乎逃一样地离开了体育场,生怕带来这样的坏消息惹了夏由敖不喜。
看着谭山默消失在视野之中,夏由敖脸上的担忧之态化为乌有,他转向曹陶陶:“我没说错吧?装了十几年,每天都装,这世界上还能有哪个演员比我会装?”曹陶陶倒是真的担心起来:“毕竟夏叔叔住院了,说不定很严重,你真不去看看?”
夏由敖低头笑了笑:“我跟他……真的有父子之情吗?确实从小到大任何方面他都没有亏待过我,零用钱从我一年级的每周三百到现在每月一万,他确实没有任何方面亏待过我……但我对他来说,就是一个高级一些的动物罢了。从我懂事开始我就想知道我妈妈是谁,他告诉我我是几个月大的时候被我妈妈遗弃到他门口的,虽说亲子鉴定我确实是他的孩子,但他跟太多女人上过床了,他也搞不清楚我妈妈是谁。我小的时候,老师教导我们要多对父母说爱,我多次尝试跟他表达亲情,他明确回答了我,不用跟他玩父子亲情的游戏,他从来没打算有孩子,亲情对他来说也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他也向我保证了不会亏待我,如果我愿意的话,一辈子用他的钱也可以。”
话语说到最后,夏由敖有些咬牙切齿,这次,不是装的。
曹陶陶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夏由敖突然笑了笑:“你也不用担心我跟他的关系。他对我没有亲情,相对应的也就没有期望,所以他不曾对我发过火,我也没理由跟他吵架。”看到曹陶陶依旧担心的面容,他有些无奈地出口安慰道:“好啦好啦,明明是我爸住院,怎么到头来是我安慰你。我不去看他,不是因为我跟他没有感情,是因为他根本没事。”
曹陶陶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怎么会,明明都上新闻了……”夏由敖一挥手:“我爸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他这辈子会跟意外这个词沾上边?每天都要确保最高质量的生活,别人的车辆是年检,他简直是月检。时时刻刻保证生活中不会因为意料之外的事情给自己带来任何不快,这就是他,夏泽宇的生活作风。”
“车辆可能发生的问题排除了,接下来是他本人。他每天保持完整的八小时睡眠,从不熬夜,从不暴食,每天都要自测血压与心跳,很少锻炼但身体一切机能都保持在完美状态,我偷看过他的身体测量报告,怎么说,世界上就找不到哪怕一个运动员能望其项背。除此之外,困扰我的能力就是遗传自他,而且他的能力更甚于我,你认为这世上,还有能伤到他的意外事故?”
曹陶陶若有所思:“……你是说「折桂」?”
夏由敖撇了撇嘴:“是啊,这就是他取的名字,一如既往的自大。我天生可以达到三倍,而他光是我已知的就已经是五倍以上了。他会出事?他这次事故十有八九是他自己一手设计的。他最近在追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实习期女老师,估计是人家比较重视贞洁,日常不太好拿下,想搞一些小波澜把人家骗上床吧……比如一起出了个小小的车祸什么的,刚才谭山默说我爸他在一家私人医院接受治疗,绝对是曹伯伯名下的医院,他是要曹伯伯帮他伪造体检单。”
听到这里,曹陶陶彻底无话可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可千万别遗传他这一点啊……”
夏由敖侧头看地:“只有精神世界极度匮乏的人才会过他那样的生活,我想到那样的生活就想吐。”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凑到曹陶陶身旁耳语道:“真正让我一点都不把这事放心上的原因,是曹伯伯。”曹陶陶惊奇道:“我爸爸?”夏由敖坏笑道:“曹伯伯绝对没跟你露手过,他绝对不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医生,我爸虽然不像个人类,但我估计曹伯伯认真起来,我爸在他手上撑不过十秒。唉,你别不信,我可不是逗你开心,曹伯伯就是太爱你了,一切可能干扰到你成长的事情都不让你知道。跟我爸……相反……”
曹陶陶眼见夏由敖又要开始消沉,赶紧拉了他一下:“好了,天黑了,快走吧!你爸住院,要不你来我家吃饭吧。”夏由敖摇了摇头:“得了吧姐,你从小到大几乎每一顿饭都是曹伯伯给你做的,我就不一样,我就没吃过我爸做的饭是什么样的,去你家吃我做的饭和去我家吃我做的饭有什么区别嘛?”
眼看无论谈论什么话题夏由敖都能联想到他那不作为的父亲身上,曹陶陶生气了:“你去还是不去!”看到气到炸毛的陶陶,夏由敖慌了:“我去,一定去。咱们现在就走。”说着,他紧了紧斜挎着的包,手撑着栏杆从观众席上翻了下去,曹陶陶快步从台阶上走了下去,两人肩并肩,向着校园之外走去,校园广播里又传来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那首《水边的阿狄丽娜》,乐音伴着月光,似乎静寂了校园。
刚才二人一直专心于与彼此的对话之中,回过神来已近六点半,夜色开始肆无忌惮地吞噬大地,将影子铺上每个人、每件事物之上,时光的痕迹就在这一遍遍的日月推移之间。或许再强大的人,也无法阻止时间的推移,也无法抗拒岁月的侵蚀……或许而已。
两人肩并肩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因为学校坐落在城郊处,虽然各大商场一直有于校园周围立足的计划,目前却还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学校立于此地。曹陶陶疑惑于夏由敖刚才所说的曹乂的事情,一直缠着他发问,夏由敖并不想做那个多嘴的长舌妇,既然曹乂没打算跟他女儿讲,夏由敖也就没打算多说,因此面对曹陶陶的旁敲侧击,他只是岔开话题而已。
就这样一路走了十几分钟后,一辆雷克萨斯LC 500h擦着两人的身子疾驰而过,激起大片灰尘,曹陶陶所占位置更靠马路,被这灰尘一冲,不住得咳嗽起来。
夏由敖脸一沉,大喝一声:“没长眼睛吗?限速30看不到吗?”话音尚未落地,已冲出几十米的轿跑停了下来,一个长着一双死鱼眼的青年吊着一根烟从车上走了下来,冲着两人叫骂道:“小兔崽子叫什么叫?爷开车要你教?”夏由敖冷笑着向前走去:“我教?你先去考个驾照回来再说,不对,你先学会爬再跟我说话。校园附近超速,你是酒家还是毒驾?”那青年怒极,从车里摸出一根球棒,也冲着夏由敖走了过去:“学校怎么了?老子最讨厌的就是学生了,一个个认了几个字觉得自己了不起,毕业了一年挣得没有老子一个月多。尤其是你这样的,一分钱没有还这么拽!今天爷就当一回你爹!教育教育你!”
说着他已快步走到夏由敖身前,右手握着球棒就要向夏由敖左腓骨敲去,青年手中的球棒可以看出是纯钢的,平时棒球运动能用到的球棒不过就是铝制、木制和复合球棒,可以断定,死鱼眼青年车里放着的球棒绝对跟运动沾不上边,对于纯钢球棒来说,这一下如果砸中了,对于常人的身体来说,轻则骨裂,重则骨折。从青年的凶态中可以看出,这一下没有砸其他位置并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因为想要断绝了夏由敖逃跑的可能。
球棒击中处发出了砰的碰撞声,那一下绝对不是击中人体的声音,青年定睛一看,球棒的末端正被夏由敖踩在脚下,青年开始慌了:“他什么时候动了?我什么也没看到啊?”这么想着,他开始试图抽回球棒,尽管他用尽全身力气,球棒就像被焊在地上一样,纹丝不动。青年比夏由敖矮了近20厘米,嚣张的倚靠不过就是夏由敖是赤手空拳而已,当他也失去武器之时,他面对人高马大的夏由敖,没有任何胜算。
夏由敖死死盯着青年,青年也不得不和夏由敖对视,他看到夏由敖的瞳孔正缓缓由深棕变为纯黑,看不见瞳仁的纯黑,虽说正常人类也会有纯黑瞳孔的,但这种瞳孔随心所欲变色的,人类绝无仅有!
夏由敖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你想当我爸?”话刚说完,他一拳砸向了青年的嘴角,这一拳的力道有多大?青年本来紧握着球棒的手擦烂了虎口,整个身体向后扑出了三米远,他躺在地上捂着嘴,发出了痛苦的呻吟,青年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半数的牙齿已脱离了原来的位置,本来叼在嘴里的烟,在被大力击打之后,不知何时已被自己囫囵吞了下去。他尽全身力气爬了起来,顾不上扭曲的下巴和不住的鲜血,连滚带爬地跑回了自己的车子。
夏由敖长出了一口气,吐尽了从五点多开始就压在心中的郁闷,他看向曹陶陶,关心道:“没事了吧,如果不是法律保护着所有人,真想让这样的人彻底消失。”曹陶陶看着他漆黑的眼眸,打了个冷战:“好了好了,哪来这么大怨气,你眼睛快变回来,这样跟你对视真不舒服……快躲开!”夏由敖侧头看到背后冲着自己缓缓飞来的球棒,转身向着球棒快跑了几步,以不可思议的手速接下了球棒,一句没事刚要说出口,引擎轰鸣的声音已经全速向自己靠近。
那青年已调转了车头,全速撞向了夏由敖和曹陶陶两人,夏由敖咬着牙,大脑急速思考,自己有着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折桂」,以目前的距离,在轿跑时速不超过150km的情况下可以不受任何伤地躲开,但曹陶陶在自己身后五米处,自己还需要考虑到她的安危。此时轿跑时速已超百,且仍在加速中,从转身到抱住陶陶,再到安全闪开,时间不够!
怎么算,时间都不够!
此时万分焦急,夏由敖脑内一闪而过的是高中入学时曹乂对他的叮嘱:保护好曹陶陶。
陶陶是有人等她回家的啊……
他打定主意,以最快速度冲向了曹陶陶,把她抱到怀里,随即用双手把她托了起来,如果只是把她推出去,那么自己死去后,如果青年对曹陶陶动了杀心,她没有任何生机,只有这样,在自己死亡的同时,曹陶陶会从敞篷上落入车内,如果她够争气,就能谋得一线生机。就在夏由敖抱起曹陶陶的一瞬间,跑车撞向了夏由敖的后背,夏由敖脑内闪过的最后一个想法是:在学校万人景仰,却万万没想到结束的方式是这样,生活真够讽刺,哼哼。
青年在车内脸部扭曲,笑得癫狂:“你是妖怪!老子今天要为民除害!”就在那一瞬间,车子的前部接触到夏由敖的背部的一瞬间,夏由敖脖子上挂着的玉佩炸裂开来,在空中碎成无数尘粉,在空气中显露出日晷的轮廓,光芒大作。而夏由敖二人在这光芒的照耀下,身体变成翠绿色,然后开始慢慢透明,那玉粉又凝成玉佩形状,缓缓飘向夏由敖,待到玉佩又完好无损地回到夏由敖脖子上时,两人彻底透明,消失在了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