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17日17时50分,天元市第一高级中学室外体育场
离下元节已过去了整整一周,夜长也一天天增加着,此时虽还不晚,但日头已贴近了地平线,血红的夕阳还照耀着这片被她日日滋养着的土地,却也如风中残烛,临近扑灭。趁着日头未落,天元一高的校园运动会结束了第一天的日程,衣装不一的学生们抬着自己班级的桌椅慢慢向外走去。
对于每天埋头于书本的高中学生来说,一年一度运动会可是高中三年生活中不可多得的回忆,也正因如此,这几天老师们也没有刻意要求学生们保持安静,学生们谈论着,欢笑着,好像要把这一天铭刻在自己的基因中一样。虽说田,各班得分有分别,却也无伤大雅,实际上,运动会的名次在学生心中还没有一次周练的得分重要,这种决定不了命运的活动,说白了重点就只是快乐而已。
观众席上的老师们也慢慢走了下去,有的怀里抱着备课笔记,一眼就能看出是那种不愿打扰学生的快乐,却也不愿浪费一天的工作狂;有的牵着自己的孩子,有说有笑,显然是已成家立业,过着幸福的生活。
一个留着平头的精瘦男生从体育场另一端跑了过来,看到台阶上众多老师一个一个往下走,心中焦躁,等不及老师全部走下来,就用手攀着观众席的栏杆翻了上来。
有认识他的老师看到此幕调笑道:“谭山默,我一看你就是大老板的命,一秒钟都不浪费,以后发财了别忘了给学校捐座教学楼啊。”
那名叫谭山默的男生嘿嘿一笑:“有钱了肯定忘不了母校啊!不过我要发财,那除非是彩票中奖,祖宅拆迁,或者夏哥提携我。”先前调笑他的老师撇了撇嘴:“还夏哥,就像人家跟你多熟似的,你一个高一新入学的,人家认识你吗?”
观众席最下一层有个摆弄着摄像机三角架的高个少年,闻言转过头来看向谭山默,脸上似笑非笑:“你叫谭山默是吧,你说说,我怎么提携你?”
谭山默看见高个少年主动找自己搭话,心中大喜,挠了挠头,回答道:“那还要说吗,夏哥您的大名全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有言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能跟夏哥你说上话,那岂不是比无敌还无敌。”
那少年有些哭笑不得,他咳嗽一声,整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开口说道:“别叫我夏哥了,好像我是什么不良少年似的,直接喊我名字吧,夏由敖,由来的由,敖广的敖。”
谭山默略作思考,脸上带着苦笑:“我们版上的人提起您都叫夏哥,我要是对您直呼其名,就怕班上女生生撕了我,我还是叫您夏哥吧。”一旁有几个老师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对夏由敖说道:“可以啊你,迷弟迷妹全校都是。”又转向谭山默:“人家夏由敖长得又帅成绩又好,你长相赶不上人家了,学习上可得以人家为目标,好好努力努力!别光说话好听!”
谭山默赔笑道:“一定,一定,虽说努力也赶不上夏哥,但也还得努力。”
夏由敖最是不喜别人在他面前自贬来讨好他,摇了摇头,发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谭山默愣了愣神,随即拍了拍脑袋:“哦对,对,学生会长让我来通知夏哥一声,这次运动会的影像要在12月1日前交上去。”看到夏由敖点头,他接着又说道:“明后两天市长会来参观,摄影工作也由市里的工作人员负责,所以夏哥您可以休息一下。当然如果您还是录像了的话也可以在12月之前交到学生会那里。”
夏由敖再次点了点头:“我清楚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平时记得多吃一点,老这么瘦可不健康。”
谭山默没想到能被夏由敖关心,虽说大概率只是客套话,但也让他心中万分欣喜,毕竟这位夏由敖,平时可是只存在于课后同学间的议论当中的人物,当下就有些按捺不住心中激动,用力点了点头:“夏哥说的对!我这就回去吃饭。夏哥回见!”说着便跟着老师下台阶队伍的末尾,慢慢走了下去。
待长长的队伍全部走下台阶,散开来各走各路之后,夏由敖也已面前的器材尽数收进一个大大的包中,他斜挎着包,转身抬头看向坐在观众席最上一层的一个女生:“陶陶姐,画完了吗?天快黑了,快看不见了吧?”
那被夏由敖称作陶陶姐的女生闻言站了起来:“早都画完了,还被几个老师传来传去看了好半天,也被夸了好半天。要不是等你,我早就走了。”
说话间,她一步一步地跳下台阶,来到夏由敖身旁,把手中的素描画伸了出来:“喏!好好夸夸我!”
纸上画的是下午体育场上热闹的一角,画上的人竟有数十人之众,每个人都画得栩栩如生,且层次分明,每一笔都恰到好处,画上的功力仿佛凝结了千年的时光,所谓集百家之长,消百家之短,莫过于此。便是达芬奇再世,也不能相信这一幅画出自这个还未成年的少女手中。
夏由敖倒不是很惊讶,他左手拿着画,右手把女生拉到身旁,微笑着说:“一如既往的绝伦,就只有一点点瑕疵,真的只有一点点。”
女生睁大了眼,有些惊奇:“哪一点点?”夏由敖把画拿到她面前,指着画上的自己:“你看,你画的是我的背影,没有把我的帅脸画出来。”女生满脸鄙夷的神情:“羞不羞,哪有人夸自己帅的。”夏由敖正色道:“不是,你想想我说的对不对,假如达芬奇的《蒙娜丽莎》上是蒙娜丽莎的背影,那《蒙娜丽莎》还能这么出名吗?”陶陶忍不住笑出了声:“行啊,那我改改画,把你的脸加在你后脑勺上吧。”
夏由敖哈哈大笑:“也行,画完后我把贴在校门口公示栏,然后写清楚这是我校著名才女曹陶陶的大作,最好让这些新生相信我是长这样的怪物,也省得整天编一大堆我是文曲星下凡的文章了。欸对了,你说现在高中女生怎么这么多腐女,我前天看了看学校的贴吧,里面不少把我当成主角耽美文,而且文章里面其他人我一个都不认识,简直乱点鸳鸯。”
曹陶陶后跳上了更高一层的台阶,微笑看着他不语,夏由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刚才说那个高一新生,没说你啊,你看看,二三十厘米的台阶,你站上去还没我高,你也得多吃点。”曹陶陶面带怒色:“废话,要是和你一样高就有鬼了,你见过多少一米九多的女生?”
最后的夕阳洒下的微光落在曹陶陶的侧脸上,夏由敖看着面前面若桃花、身姿窈窕的少女,忍不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以后你会跟谁在一起,或者说谁能有信心跟你这么优秀的人在一起。”曹陶陶听了此语,又是高兴,又是气恼:“小女子就是再优秀,还能优秀得过官人您哪?”
夏由敖愣了愣,双眼有些出神,苦笑着说:“我优秀吗?我从4岁那年,一直伪装到现在啊……一直不敢给我爸他惹麻烦……”
话未说完,刚才来通知事务的谭山默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不……不好了……”他看到夏由敖和曹陶陶两个人独处,立马停下了喊叫,有些慌乱地笑了笑:“我……我是不是来错时候了……”夏由敖地皱了皱眉,随即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谭山默扬了扬手中的手机:“我,我刚才看到新闻上说本市餐饮业巨头夏泽宇先生驾驶过程中车辆出现事故,发生了意外车祸,现在在本市一家私立医院抢救。我……我记得那是令尊吧……”他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已经不敢再张嘴,担忧地端详着夏由敖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