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六,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越神秀蜷缩在简陋的石床上,睡得极为香甜。
她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她见到了阔别近半个月的阿母,这让她心绪有些激荡。
尤其是在阿母给她做了平日里最喜欢的炙肉后,她更是思念的想要流泪。
或许是太过思念,她竟然真的闻到了炙肉的香味,于是她揉着惺忪的双眼,赤着脚循着香味向外走去。
但是走出府门不过十余步,她便霍然清醒过来。
不是因为脚底太凉,而是心中一寒。
只见大师兄姜不虚正跌坐在那里,围着一团篝火,在炙烤着什么。
“醒了?”姜不虚抬眼见越神秀站在面前,招手指指身旁道:“那就过来坐吧。”
越神秀犹豫着走过去,坐下之后这才发现姜不虚正在烤兔子。
几只大小不一的兔子正被串在木棍上,架在火堆上方,随着姜不虚不时的翻动,情绪高涨的火舌贪婪的舔舐着兔子。
不多时兔肉便变得金黄,火舌也更激动了,好似在馋兔子的身子,在晶莹的油脂滴落时,发出满足的“嗤嗤”声。
香气也比方才更加浓烈了,不时的挑逗着越神秀的食欲。
姜不虚取下一个较小的兔子,见熟的差不多了,撕下一只兔腿递给越神秀道:“吃吧,不是饿了么?”
越神秀抬眼看看面前含笑的大师兄,又看看那香气扑鼻的兔腿,心中一阵腹诽:我昨晚就说了……
但腹内的饥饿让她硬气不起来,她还是接过兔腿,礼貌的谢过之后,便张口朝兔腿咬去。
只一口,她就觉得实在是美味,原本朴素的兔肉在经过炙烤后,外焦里嫩,鲜美多汁。
尤其是外层涂抹的酱料,更是让她想起自己母亲所做的炙肉。
突然,她觉得大师兄好像也不是那么冷酷无情。
至少,她感受到了些许的温暖。
吃着吃着,越神秀的眼里突然晶莹了起来,好似随时有泪珠会滚落而下。
“有这么好吃吗?”姜不虚狐疑的看着越神秀。
什么时候自己的烤肉手艺这么棒了?好吃的让人哭?
还是说,
是这孩子没见过世面?
不待姜不虚胡思乱想,越神秀就开口道:“师兄?”
“嗯?”
“我想阿母了……”说完,她竟有些抽噎。
“哦。”姜不虚淡淡的回答道。
“你说,这只兔子也会有母亲吗?”见师兄冷淡,越神秀继续道。
“自然是有的。”
“那我们把它吃了,它母亲应该会想它吧?”越神秀突然情绪上头。
“不会的。”姜不虚抬手想摸摸她的头,觉得不合适,又放下。
“为什么?家里的先生说牲畜也会有舔犊之情的。”越神秀眼角流下点点泪珠。
“因为它母亲也在这。”姜不虚一指旁边火堆上其它的几只兔子,开口道。
“哇……”越神秀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楚,丢掉兔腿,开始嚎啕大哭。
“师妹……”看她这样,姜不虚有些欲言又止。
“你不要管我,你是坏人,我讨厌你!呜呜……”借着哭劲,越神秀终于说出了心中的不满。
“不是,我是想说,你刚拿兔腿,手没洗……”
……
良久之后,火堆里的碳火早已熄灭,姜不虚正襟危坐的看着越神秀,清清嗓子道:
“天下大道,殊途同归。
由于道法理念不同,故此这修炼之法,共分力、法、气三道。
力道者,以宝药外力,蒸煮熬炼自身,壮大气血,斩杀妖魔,这也是天地中最为古老的大道,乃是远古先民师法妖魔而得来的。
而气道者,则是服气炼药,通过功法与外药来壮大神魂,增长法力,我们清栖观走的便是气道一途。
至于法道,缥缈高远,甚至无有功法传承,唯有大智慧大悟性者,一朝了悟,立地成道。三万载来于此道有成就者了了无几,不提也罢。
但大道万千,终至一途,故此这三道的境界划分也是同样分为九境:
拂尘,明气,玄光,化丹,元婴,洞天,凡蜕,真阳,炼神,至人。
你可记清楚了?”
越神秀掰着手指,一遍一遍重复着姜不虚所说的境界,好奇道:“师兄,您方才说了十个。”
姜不虚闻言笑道:“拂尘境算不得九境当中,乃是修道初始时排除体内杂志的一道门槛,也是你即将开始的。”
“哦哦。那张师兄是什么境界啊?”
“不惑修道已有十余载,眼下已然踏入明气境中的天霖降顶,待找得合适的云砂,便可以踏入玄光境中。”
姜不虚斜瞥了她一眼,继续道:
“昨日予你的那本《蚀文初解》可有翻看?”
“啊?我……”越神秀被这么冷不丁的一问,忽然有些紧张,不知该如何作答。
“拿出来。”姜不虚伸手示意道。
待从越神秀手里接过带有余温的道册,姜不虚将其摊开在地,就开始讲解道:
“古之大德者临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常有,远取常无,于是始作蚀文……”
寂静的绝灵山上,琅琅道音响起,虽声不高,却清越千里,引得悬明峰上的生灵蠢蠢欲动,想要就近聆听。
但却畏惧于姜不虚,始终不敢靠近绝灵山。
越神秀坐在地上,听着师兄的讲解,只觉深入浅出,浅显易懂,然而深思之下,却又另含意味。
春日本来就是容易困乏的季节,尤其是吃饱喝足之后。
眼下春光正好,越神秀不知不觉间,听着师兄温润的声音,开始摇头晃脑,昏昏欲睡。
姜不虚也不管,而是继续自顾自的讲解着,不时还在面前的地上刻画着蚀文。
直到小半个时辰后,越神秀自昏睡中醒来,偷偷一瞧,见大师兄好像没有发现自己睡着了,依旧在侃侃而谈。
于是赶紧坐直身体,摆正姿势,装出一副好学的样子,认真倾听。
身子一坐直,便发现了面前地上的蚀文。
她看看蚀文,又看看姜不虚。
反复几次之后,才抬起头,看了看天色。
心中不由有些纳闷,
明明自己只是睡了一会儿,怎么感觉变了个世界。
还有,
大师兄在说些什么?
怎么就完全听不懂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