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司马扬睁开了眼,心中只想:难道我死了么?再定神一看,只觉自己身在一件小屋子里,屋内除了一张木床,一把木椅,别无他物。身边却不见了曹冲,他猛地起身,突然脑中疼痛,身体又不由自主地倒下去。他在想:这是哪里?二公子又在哪里?想了一阵,头痛欲裂,他便又沉沉睡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再次醒来时,头已经不如之前痛了,他生怕这次又犯头痛,所以缓缓支撑爬起,见身体无大恙,又站起来,推开小屋的木门。
是时天已蒙蒙亮,应该是卯时时分,司马扬环顾四周,原来才知道自己是栖身于一个小草庐里,小草庐被周围一大片的竹林包裹着,青竹又粗又直,高有三丈,铁桶也似地围着,只留了草庐前一块不大的,落满了枯竹叶的圆形空地,好似一座天然的牢笼,又似一座巨大的枯井。司马扬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秋末的竹林,显得那么清冷、静谧,鸟兽不鸣,给人一种不自然的寂静。
司马扬到处寻找,只是不见了曹冲,心中焦急之情难以言表,他到处查探,哪里有一个人影,他急迫地想出去,可到处找不到路。别说是一条小路了,竹子与竹子之间就连一点缝隙也没有,他使劲掰动竹子,竹子纹丝不动,他大叫着二公子,大叫着来人哪,只听见他自己的回声飘荡在寂静的空气中,格外地阴森惊悚,却哪里有半个人影儿来?他体内运气,想用掌法击碎青竹,跑出去。
“喂!你醒了么!”
司马扬大惊,心想怎么突然有人,从哪里钻出来的?回头看,见一个八九岁的童子,衣着朴素,仪态大方,五官玲珑,气质不凡,并非一般的市井小儿!那童子用一双稚嫩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又看,司马扬也呆呆的看着他,怔怔地出神。
“喂!和你说话呢,你是哑巴么?”
司马扬回过神来,歉然道:“敢问这是哪里?”
“这是云梦山啊!”
司马扬一惊,云梦山与天矶山相连,但比天矶山更高更大,之前他一直奔走在这座山里,居然就是云梦山!这云梦山……也是“那个人”所在的山,看来已经找对地方了。
如今他已在云梦山的某处,这云梦山向来是天矶派的禁地,从没有人敢上来,连鸟兽也少有踪迹,更别说住人了。然而这里忽然有屋、有人,还有偌大的竹林,想必此处便是“那个人”的居所了。
司马扬不敢怠慢,向那外貌不凡的童子拜了一拜,歉然道:“在下司马扬,失礼于仙童,万望恕罪!”
“嘻嘻,原来不是哑巴,我问你,你到这里干什么?”
“来拜见一个人……”
司马扬说到这里,不敢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心里倒也有几分害怕。
“可是来拜见我家仙君的?”
司马扬心中大喜,道:“正是!司马扬误寝了仙居,心中忐忑,请仙童去告知你家主人,司马扬求见,等仙君到来,司马扬当面恳求谢罪!”
“好!”
“司马扬多谢仙童!”
“这就走吧。”
“走?”
“不走,怎么去见仙君?”
“司马扬心中忐忑,不敢造次,还是在此恭候仙君回府……”
“这里?哈哈哈……这是拿给下客居住的,仙君怎么会住这种地方。”
司马扬恍然。也是,这小小草庐,怎么会是一位尊贵的仙君所居住的地方呢,想想也脸红。
童子在前引路,司马扬紧随其后,心中还是有些紧张和不安的。童子径直穿入竹林,原本密不透风的竹林竟隐隐约约生出一条小道,司马扬往后望去,只见走过的小路又重新合上了,丝毫没有小路的痕迹,司马扬见到处充满着诡异,生怕走丢,不敢离童子太远,只是紧紧地跟着。
童子忽而向东走,忽而向西行,向南走了不远,又折转向北,司马扬只是跟着,完全摸不着方向。
司马扬道:“敢问童子……”
“别多问。该告诉你的自然会告诉你。”
司马扬唯唯诺诺,肚子里憋了一大堆的疑问,却不敢多问。
走了快半个时辰,司马扬终于忍不住,道:“这地方好奇怪!明明没有路,却似有路,进不来,出不去……我们……这是在哪里?”
童子道:“我家仙君在此设了结界,一般人可进不来,要是强行闯入,非丧命不可。”
司马扬恍然大悟,连声道:“难怪……难怪……昨天晚上我到处乱撞,怎么也进不来,还以为是迷路,原来……原来是这个道理……”
童子道:“不是昨天,是三天前。”
司马扬大惊道:“什么?三天前?”
“是啊,也算你有点本事,闯入了仙君设置的结界,竟然没死,只是在这里昏睡了三天。”
司马扬大骇,不想时光已过三天,心中牵挂的某些事,越来越觉得不妙,他不敢多想,颤声道:“敢问仙童……我带来的那位公子,现在在哪里?他……他到底怎么样了?”
童子道:“别多问!我们快到了。”
司马扬不敢再问,心中的焦急又增添了几分。
童子引着司马扬在密实的竹林里走着,又过了约一顿饭的功夫,司马扬和童子来到了四株硕大的竹子跟前,这四株竹子,其枝干一人环抱尚且不行,高竟有四丈余。司马扬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巨竹,正赞叹间,童子在第一株和第四株巨竹上各拍了四下,这四株巨竹,竟缓缓朝两边分开。
童子道:“这便请吧。”
司马扬不敢违拗,拜了一拜,径直朝里面走。之前在密实的竹林里也走得闷也闷死了,此刻穿过巨竹,往里面走了十步,竟豁然开朗!展现在司马扬面前的,竟是一个极其开阔的地方,与之前的竹林形成鲜明的对比。
司马扬也说不出这里有多宽,离得近的仍旧是竹林,只是稀疏地分布着,与之前的密实完全不同,再远处是茂林修竹,溪涧美池,隐隐约约地被仙雾所环绕,目光所及的尽头,似乎有亭台楼阁,台榭石桥,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此地寂静清幽,拂面的凉风,竟隐隐然有丝竹之音,仿佛仙境一般,更有如梦境一般!偶尔的鹤啸虫鸣,似乎在提醒来客,此非梦境,乃是现实!司马扬竟看得呆呆地出神,此等仙地,清雅幽然,只有天上才有,绝非凡人所居!若不是这个童子引路,他此生哪里能见到这种地方!
“到了。前面的楼阁便是仙君的府第。”
“多谢童子引路,司马扬感激不尽!”
“我不能再往前面走了,你自己去吧。”
也不等司马扬回答,童子已转身,飘然而去。
司马扬向童子的背影拜了一拜,信步朝着那缥缈的亭台楼阁走去。他不敢造次,是以只是步行,却不敢展开轻功身法。他所过之地,尽是高长竖直的青竹,在微风中缓缓摇摆,发出沙沙地声音。叮咚的溪涧从石上流过,显得是那么地慵懒,微风中的草叶味扑鼻而来,司马扬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切,仿佛与这仙境也融为了一体!
那远处的楼阁虽然若隐若现,但司马扬走过去却不易,饶是他信步而行,竟也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他过了一座小小的石桥,穿过了一条长廊,过了两座亭台,便真的走到了尽头。
这尽头,是一座巨大的阁楼式建筑,宽竟有十丈来宽,高有四层,约六七丈。莫说在州府县城里,就算是帝都,这样的大型建筑也是不多的,这荒山中,怎么会有这么雄伟的建筑?
仙雾缓缓流动,阁楼愈发清楚明显。在阁楼的中央,悬着一块巨大的牌匾,上面的字古朴苍劲,写着四个篆文大字——“福泽云梦”。
司马扬见大门敞着,却无一人守门,打了一个寒噤,心中倒有些害怕起来。
司马扬大声道:“凡人鄙子司马扬,误闯仙府,罪该万死,万望仙君恕罪!”
里面却不闻任何声音。
隔了良久,司马扬又道:“小民司马扬,误入宝地,求仙君网开一面!”
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等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司马扬心中急切,担心曹冲安危,也顾不得那许多忌讳,又道:“司马扬自知有罪,只想见丞相府曹二公子一面,则鄙人死而无悔!”
里面终于有了回应!
一个苍老、雄浑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缓缓道:“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