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饭,曹冲一番整理,在童子的带领下离开正堂,出了幽篁阁大殿,穿过了那片极开阔的练武场,走过了仙树密布的大道,漫步了精巧别致的风雨廊,最后来到正门前厅。他自清醒以来,这是第一次浏览了整个云梦仙派,只觉得这里的一切似是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一切都是那么地别致而与众不同,真乃——
胜似人间修仙地,
超脱不凡幽篁阁!
童子站在大门处,道:“曹仙者,适才我将云梦仙地的结界开闭,出入方法都告诉了你,你可要记好了,一路多加小心!”
“是的,多谢仙童!”
“那我这便回去了,你保重吧。”
曹冲别过童子,按照他的方法,穿过了密不透风的竹林,又在森林里面东回西转,曹冲从小是一个羸弱的文者,这第一次孤身一人出门,更是孤身一人在野外。过了许久,紧张的他才终于出了云梦仙地的结界。
出了结界密林,眼前一片豁然开朗,他放松心情,呼吸着山里新鲜的空气,精神为之一振,只觉又回到了凡人的世界。他踏着孤石,居高远眺,只见残阳西下,茫茫云海,万鸟归林,阵阵喧鸣,墨绿色的群峰在夕阳的照射下,披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外衣,格外夺目。山水间仙雾缥缈,似乎云梦仙地尽在咫尺,又远在天边,让人捉摸不透。再向下望去,能见到天矶派的所在,只是云梦仙地所处位置太高,看下去觉得天矶派也不算太大。
曹冲见天色不早,天矶派离得那么远,不想耽搁,于是便继续启程,走了半个时辰不到,天色尽黑,当晚天气甚好,月朗星稀,山风微拂,松林寂然。下山的大路甚是好走,借着明亮的月光,又有蝉鸣夜莺相伴,曹冲既不感害怕,也不太寂寞,尽情地享受着这美好的夜晚。
云梦山的夜晚是如此的宁静安然。他一路走下去,也不知走了多少时候,直到天色既白,一算时间,已是卯时许。曹冲又走过了几个山谷,再往山上爬时,天矶派的朱门青瓦便赫然出现在眼前。
曹冲定了定神,略微整了整衣冠,顺着阶梯一路上去,来到大门前。
“干什么的!”守门弟子喝道。
曹冲道:“我乃曹冲,有事拜见你家掌门。”
“曹公子?没听说过。你有何贵干?”
“我前来拜师,学习贵派武功。”
守门弟子看曹冲一身病气,虽不像歹人,但也绝非可以习武之人。他满脸怀疑,道:“你来学武功?……谁引荐你来的?你可有书信物件呈来?”
曹冲右手伸入怀里,正取出冷岐交给他的那封信,忽然转念一想:要是把这信呈递上去,这扇门倒是进了,但从今以后,我就是这里的座上宾,这里面的人,不管老的、小的,都把我当主人一样侍奉,天天来给我问候请安,岂有宁日?!还怎么能学到他们的真功夫,还怎么能安心修习我的混元功,让那些老头子给我磕头,那可真受不了!
想通此处,他把本将拿出来的信件又揣了回去,故作惭色,陪笑道:“信件嘛……是没有的,不过……”
“呵!笑话!没有书信物件,你就想见我家掌门?就像学我派神功?疯了吧你!我家掌门,哪是你想见便能见的?就是我……我一年也见不到一次,你又算什么人?我派神功,岂是你这种病怏怏的人可以学的,你别来拿我寻开心,快滚吧!”
曹冲也不生气,笑道:“这位兄台,司马扬是我叔叔,是他引荐我来的。”
“司马师叔是你叔叔?可有他的引荐信?”
“有是有……不过路上被我弄丢了。”
“我去你的!”守门弟子喝道,“你拿爷寻开心是吧?你自己瞧你这样儿,是学武的料吗?人家司马师叔可是一身武功,他会有你这样的侄儿?”
“司马叔叔确实是我叔叔,他……”
“走开!”
“!!”
“再不走开,小心爷出招了!小爷我一身功夫,还从来没个练手的,今天你来得正好,你要是再在这里聒噪,小心我把你打得你爹娘都认不出你!”
曹冲自小生长在官宦家庭,礼仪举止都颇有修养,从来都是别人顺从他,他怎需与他人辩解?此刻与守门弟子斗口,这些江湖的五大三粗,曹冲怎么是他们的对手,没想到初出江湖,遇到的对手竟是个逞口舌之能的人。
“还不快走?”
曹冲只是不走,又和守门弟子僵持了几句,眼见渐渐说僵动手,没有回旋的余地,他心道:师父让我来学武功,我总不能无功而返吧。说不得,实在不行,只好拿出师父的信件了。
曹冲右手伸入怀里,又准备去取那封信件,此时从远处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什么事,在此聒噪!”
本来一脸恶相的守门弟子,回头看说话那人,脸色立马谦逊严肃起来,朝那人拜道:“二师叔,不是我故意胡闹,只是这厮吵着嚷着要见掌门,还要学我派的神功,还说是司马师叔的侄子,他想必是个疯子,我这就打发他去!”
曹冲抬头望来,被这个弟子称为二师叔的那人,个子中高,四五十岁年纪,相貌清癯,精神矍铄,身体笔挺,衣着端庄,却不显十分华贵。旁边还站着一人,一身青色的郎中长衫,个子却比那二师叔矮了半个头。曹冲与那二人对望了一眼,没想到穿长衫的那个人倒先开了口。
“咦,这不是曹公子吗?”
守门弟子和那个叫二师叔的人一脸惊疑,连曹冲也吃了一惊。
“张先生,你认识这位公子?”那个叫二师叔的人道。
“是啊!前几日司马扬带了他,到我医馆来看病!”
原来这位张先生正是邓州城内圣陀医馆的头牌医师,前几日拜访天矶派,一来为几个弟子看病,二来看望他的内侄,今早正要离去。
张先生又道:“前几日,司马扬到我这里来,带了这位曹公子,当时他可是病入膏肓,只有几日之命,没想到竟然健在。”说着这位张先生兴奋地走过去为曹冲把脉,曹冲吃了一惊,心想这张先生也忒没礼法。二师叔知道他是职业病犯了,却也见怪不怪。
“奇怪,奇怪,明明将死之人,怎么现在脉搏却如此正常。”
“是司马叔叔为我找了一个名医,救活了我。”
“哦?天下还有这等名医,我张某人怎么没听说过?他是谁?”
“这……这位名医……他已经隐居,我答应过他不把他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张先生缓缓松了手,一脸失落的表情,黯然道:“哦……要是能见见他,该多好……”
默立了片刻,他又对着被称作二师叔的人道:“思明兄留步,我这就去了。”
“也好!俗务缠身,我就不多留张先生了,一路走好!”
张先生口中的“思明兄”,守门弟子口中的“二师叔”,正是天矶派掌门人的二弟子廉思明,由于天矶派掌门人卢传风醉心于经文的研究,派里的俗务一概不管,全权委托给了这个二徒弟。廉思明为人精明干练,执掌天矶派的事务,还是得心应手的。
他送走了张先生,来到曹冲身前,见他只有十来岁的年纪,瘦弱的身子,病恹恹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屑,丝毫没把曹冲放在心上。只是既然这孩子是四师弟的侄子,又是他亲自引荐而来,师弟这个面子,一定是要给的。至于收他的侄子为徒嘛……见着这个羸弱的孩子,怎么都不像一个学武的料,要是摊上这么个弟子,可真算倒霉!他左思右想,只有大师哥贺义好说话一点,既然这样,不如把这孩子塞给他。
毕竟廉思明精明,见了曹冲,仍是满脸堆欢,笑道:“原来是贤侄,恕我眼拙。”
曹冲与他见礼,相互寒暄了几句,报了家门,道了来意。只听廉思明又道:“我天矶派,虽不是中土一等一的大门派,却也是二流门派中一等一的存在。师父以下,有我四个师兄弟,你司马叔叔向来不收弟子,我和三师弟的实力向来不及大师哥,贤侄既来,我自当把你引荐给大师哥,让他收你做弟子!”
曹冲喜道:“多谢前辈!”
廉思明一路引着曹冲进了天矶派,曹冲初在山巅上看天矶派时,觉得很小,此刻走进来,才发现里面很大,白墙黑瓦,亭台楼阁,应有尽有,虽然没有云梦仙派那么广大,但也不小。况且天矶派里人来人往,比起云梦仙派,算得上是非常热闹了。不一会儿,廉思明便带曹冲到了大师哥的居所。
廉思明禀明了曹冲的来意。此刻大师哥贺义正背对着二人,在专心致志地替师父批注经文。曹冲偷偷望着他背影,这个“大师哥”花白头发,看着背影略显苍老。
二师弟向师哥说明情况,也不知他听没听到,好半天也不理,就连廉思明站在那里也颇为尴尬。曹冲心中有气:我不用我师父的书信来威慑你们,那是不忍心看你们为我劳命,没想到你这老头竟然如此无礼……当下隐忍不发。
好一会儿,贺义才搁下笔,一言不发,缓缓抬起头瞟了曹冲一眼,见他这羸弱的身子,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又缓缓把头转了过去不再看他。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马三,你把这娃带下去吧。”
在贺义身旁侍奉的一名汉子道了声“是”,又转头对曹冲到:“你!跟我来!”
原来这马三是贺义的三徒弟,平时专管天矶派的后勤之事,比如做饭、洗衣、打扫等等下等的事情,都由马三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