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了一大截路,马三把曹冲带到灶房旁边的一间很窄的小屋子,曹冲一看,里面铺了好几张床,昏暗的光线,刺鼻的柴火味,这番情景,让他脑中一瞢。
马三木然道:“曹冲,这是你的寝室。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徒弟了,我这还有好多徒弟,你且跟着你师兄们一起做事,他们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也必须听我的,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切记,在这里不可偷盗,不可犯规越法,如果有半点不听话,重棒重罚,性命难保!你可听到了?”
曹冲不语。
马三续道:“我师父把你交给我,想你不晓得他的意思。”
“他是瞧你这般瘦弱无能,定不配成为本派学武的正式弟子,所以把你交给我,我虽是他的徒弟,但我只会做事,不会武功。你嘛,嘿嘿,充其量也就是个打杂的。你不要叫我师父,叫我一声马爷我心里更舒坦!”
曹冲看着这凌乱的寝室,看着呆呆的马三,看着他的臭马脸,听着他的恶言恶语,心中就要发作!我好歹是司马叔叔的侄子,这廉思明把我带来贺义这里,也就算了,这贺义更是可恶,竟让我跟着这马三打杂。曹冲就算是涵养再好的人,有这种遭遇也会生出脾气来!
马三见曹冲没有回答,心中有怒,喝道:“曹冲!你是聋的吗?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曹冲强忍怒气,心想:既然没有拿出那封信,那么不到万不得已,一切都忍了。既来之,则安之,为了学习天矶武功,为了完成师父的命令,此刻切不可露了马脚。想到这里,他当下便道:“是的,马爷,弟子遵命!”说完还朝马三作了一个大揖。
这一揖倒是出了马三的意料,马三是个五大三粗的粗人,他和他的弟子也是市井之徒,无赖之汉,平时既不懂礼法,也不遵礼法,师徒之间相互争执顶撞也是常有的事情。马三收了这么一个瘦弱无能的门徒,心想哪能做那许多杂事,以后定要平添奇多麻烦,心中本就十分厌恶。
此刻见曹冲一来就行这么个大礼,虽说不上欢喜,心里倒也有一些消气,心中恚怒便消了三四分,一张大大的马脸也没有拉得像之前那么长了。
马三道:“曹冲你知道就好!你千万别惹事,我的话,你照做!手里的事情,你好好干!你干好了,老天爷自会眷顾,到时你若有缘遇见我大师哥,让他传你些内功心法和拳法,也够你受用一辈子了!”马三口中的师哥,是贺义的大弟子李洪谷,使得一手好拳法。
曹冲心想:我师父临走前告诉过我,除了天矶派的短剑剑法有过人之处,其余的像天矶派内功、轻功等功夫,都不用学,以免浪费时间。
曹冲道:“马爷,你师哥的内功心法我不学也罢,就让他教我些天矶派的短剑剑法得了。”
“曹冲,就凭你,也配要求我大师哥?!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是什么模样?别说我不会武功,就算会,我也定不教你!还有啊,我天矶派的内功‘息心望峰’,那可是我派的秘宝,偌大的天矶派,也只有掌门人和他四个徒弟,还有少许弟子学全了的。别的弟子挤破头都想学个一招半式都不行,你倒好,竟然还瞧不上……真个蠢货!”
曹冲听他这么说,也不生气,心想师父把天矶派的内功贬得一文不值,这马三却把它说得是本派的秘宝,心里暗暗好笑。
“马爷,这内功心法,真有这么好?”
“那是!我们的外身功夫,一个剑法、一个轻功、一个拳法,如果有内功相辅,威力倍增,如果内功招数学得越多,对外身功夫的提升就越大,所以个个都想得到内功心法。”
“那你师哥会天矶剑法吗?”
“他主修拳法和内功。”
“那我学不学都一样。”
“什么?”马三怒极,提起拳头就像打去,但一想这小崽子是司马扬的侄子,倒也不敢造次,愤愤地收了手,强忍怒气。
“曹冲!你奶奶的竟敢瞧不起我派的心法,哼,以后别想学功夫,一招都别想!”
马三气吁吁地走了。
曹冲心中有着自己的目标,也不在意马三说什么,心想以后总有机会学到剑法,再不济,等司马叔叔回来教我,也是一样的道理。
他进了那昏暗刺鼻的寝室,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整理好自己的床铺。他长叹一口气,坐在床上,有一种想哭的感觉,曹冲本从小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后来生病,更是经人服侍,哪会去做这些粗重下贱的活儿?他心中极难接受现在的状况。
忽然又心念一转,想道:我本是个没命将死之人,幸好有老天眷顾。这命,真算是白捡的!既然是白捡的,只要活着,就比什么都好!师父让我涉入江湖,江湖本就有诸多的艰难险恶,这只是一点苦,算什么?就是再苦、再累,受再多的委屈,都可以忍!如今最大的目的,是要混元功大成,修仙破命,其他的一切都不在话下。
想通此节,曹冲心里的大石落了下来。他缓缓舒展手臂,伸个懒腰,昨天走了一晚的夜路,让他有些乏了。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不一会儿,竟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少时辰,曹冲醒来日已西斜。此时门外传来了几个人的讲话声,尽是些粗鄙言语,他们走进屋来,瞧见曹冲,都楞了一下。
为首的一人道:“你就是那个曹冲?听说你是司马前辈的侄子?”
“是的?”
那人续道:“我师父见你很不喜欢,说让我们安排重活儿给你做,不过我瞧你这瘦弱的样儿,也不像做事的人,他妈的,尽给老子出难题!”
另一个人尖声尖气地道:“师哥,你别说些粗俗言语,他还是个孩子。”
又一个人道:“曹冲,你看你这副身子,明明是个下贱命,偏偏生了一副公子哥的身体,怎么做得累活儿。以后你自己干自己的,马三爷有什么粗重活儿让你做你就做,你可别连累我们!”
先一人道:“刚才马三爷吩咐了这么多重活儿,他不做谁做?我们做好我们的,其余的都他做!”
第二人又道:“别这样,他会累死的,要不我做!”
最后那人也道:“牛二红,你跟他什么关系,这么护着他?行,你做!累不死你!”
“牛二红,你别看他可怜就护着他,这是他活该的!”
第二人也不在意,对曹冲道:“曹冲,这是你大哥,叫朱幺四,我是老二,叫牛二红,他是老三,叫羊梅子。”
曹冲看这三个人,有高有矮,有壮有瘦,除了朱幺四一身魁梧,一脸络腮胡,这牛二红和羊梅子脸上没什么髭须,面相也不好,五官不匀,毛孔粗糙,皮肤干裂,一看就是饱经风霜折磨之人。
曹冲见牛二红对自己态度甚好,心中也有些感激,道:“拜见三位哥哥,二红哥,曹冲有礼了!”
牛二红心中甚喜,道:“曹冲,别见外,以后有什么难处,你告诉我便是。”
朱幺四道:“牛二红,你丫尽会装好人,自己给自己苦吃!牛二红,我看你是不是傻?”
羊梅子也道:“牛二红,以后你做你的,只要不碍着老子就行,谁他娘的管你!”
牛二红叹了一口气,道:“唉……看到曹冲,就想到我那家里的小弟,也是这般瘦弱得就快死的样子,现在见了曹冲,心中老大不忍……”
大家听牛二红这么说,心中一梗,便不再好说他是非。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马三爷不喜欢曹冲,时常把脏活儿累活儿交给他做,要不是牛二红帮他分担那许多,曹冲应该早累死了。
白天曹冲就像畜生一般地干活儿,晚上趁着那几个人睡了之后,拖着筋疲力尽的身子,靠着绝无仅有的顽强意志力,偷偷修炼起混元功。
起初的三个月,曹冲被累得死去活来,但好歹还是挺了过来。后来慢慢这样练着,身体竟不如之前那么差了,体质也一点点好转起来,对于他来说,晚上练功有三大好处——既能提升功力,同时也能恢复白天损耗的体力,从长远说,更能增强体质。
曹冲又凭着聪颖的天资,竟然还发明了一种半睡半练的方法,每天夜里,他好似元神出窍一般盘膝而坐,一动不动。似是练功,却是在睡觉,说是睡觉,却也在练功。如此一来,他混元功的功力提升得更快,体质也一天天地增强。
冬去春来,如今的曹冲体质和体力较之才来的时候已大有不同,最先一个人完不成的活儿,慢慢地能完成了,再过一段时间,不仅能完成自己的活儿,偶尔也帮牛二红做一些,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好。再过一段时间,竟能帮朱幺四、羊梅子,甚至是马三做一些事。曹冲一向谦逊客套,为人敦厚,渐渐地又能做事,马三及其手下朱、牛、羊等人,谁不喜欢。
大家只道是曹冲慢慢长大,身体长壮实了,哪里会想到这是他半夜练功的成效。也算曹冲真耐得住性子,白日里就做活儿,晚上就练功,始终如一,果然是天道酬勤!不出数月,他竟体内竟产生了微妙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