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晚那个梦实在过于奇怪,蒲团今天一大早就出门打探消息去了。这一探还真给她探出了些特别的东西。
彼时蒲团柳映和沈末三人,正坐在门口卖红糖包子的小摊儿上。这儿的红糖包子比客栈那些什么豆腐汤之类的好吃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沈末捏一个红糖包子,吃的香甜,手指修长。“冯妈,再来一屉”
冯妈是红糖包子的老板,也是这儿的本地人。胖胖的身子,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两条缝儿,看着憨厚的很。
冯妈笑着拿来一屉包子,看见蒲团额间的印记后,笑容僵在了脸上。
柳映大抵是感觉到了异样,抬头看她。冯妈的眼神猛的避开他,神色慌张。
“冯妈,你怎么了?”柳映叫她,觉得蹊跷。
冯妈的脸涨得通红,说话声音都抖了,“没……没什么”
坷垃,一支带着寒光的箭,不出片刻便抵上了冯妈的喉咙。沈末的另一只手里,正端端正正的拿着一个红糖包子,“这包子倒是好吃的很,就是不知道这人尝起来怎么样。”
咣当,冯妈一屁股坐在地上,泪如雨下。
两个时辰后,三人跟着冯妈,来了她住的地方。冯妈的家小的很,院子却大,蒲团转悠了几圈儿,歪着头道:“哎,冯妈,你这儿孤零零的,你就没什么孩子吗?”
冯妈笑着摇了摇头,“都死了”
蒲团尴尬的站在那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怎么死的?”沈末的声音悠悠从背后传来。
蒲团回头瞪他一眼,哪里有这么直白的,人家死了儿女已经够可怜了,怎么能揭人家的伤疤。真是太不懂事。
门锁传来清脆的响声,冯妈没说话,门却开了。
屋子里一股霉气儿散出来,夹杂着灰尘,蒲团眯了眯眼睛。屋里空荡荡的,一张桌子都没有。柳映先进了门,沈末跟了进去,皱了皱眉头。一抬头,发现空中悬着两口乌木棺材。棺材底上的烙印,分明和蒲团额间的别无二致。
“这是?”蒲团看着冯妈问。
冯妈低头叹了一口气儿,“这是我的两个女儿”
柳映伸手,正好能触及到棺材的底。这棺身摸着比平常的乌木凉了许多倍,显然不是普通的木头,“这棺材底上的,是什么烙印?”
冯妈抬头,“鬼生娶妻”
“鬼生娶妻?”蒲团皱着眉问她。
冯妈道:“对,听人说,这樊都和别的地方不怎么一样。入夜以后,通常是没什么人在外面瞎转悠的。甚至家家户户连灯都不敢掌。说是入夜后鬼门大开,有鬼怪作祟,亮了灯,就会被鬼抓去。”
“荒唐,”沈末冷冷吐出两个字儿。
冯妈摇了摇头,“公子且听我说完,我们起初也是不信的。当年,我相公战死沙场,迫不得已,我只能带着两个女儿回乡。路上遇到山匪,跑着跑着就逃来了这里。后来,这里的老人告诉我们,这里是座鬼城,要想活命,入夜后便不要掌灯。当年,我忙着铺子里的生意,没多少时间看着女儿。有时候忙着忙着忘了时间,就索性住在铺子里。有一天,我两个女儿掌着灯出门找我。我在楼上瞧见她们,眼看快走到铺子了,一阵大雾过后,响了三次敲锣声,地上就只剩了那两盏忽明忽暗的灯。”
柳映走过来,“后来呢?”
“后来,我跑出去到处找孩子,可是雾太大了,我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竟然迷路了。迷迷糊糊靠着墙根睡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发现我那两个孩子,就那样冰冰凉凉的躺在我身边。干巴巴的,一滴血都没有了,只有额间那个印记分明的挂在她们头上,”冯妈说着,伸出袖子揩了两把眼泪。“发丧那天,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了个巫医。说是鬼生娶妻,我那两个孩子是着了鬼的道儿,被附身了。那额间的印记,就是鬼生留下的标记,若不封尸,待到鬼门大开之日,鬼妻回魂,整个镇子的人都要遭殃。所以,姑娘,你……哎……”
柳映抱臂道,“所以,团梨姑娘就是鬼生的下一个目标。”
冯妈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不,还有一个。”
“谁?”蒲团的眼睛亮了亮。
“谷序街聂家的大小姐”
沈末从屋子走出去,“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人知鬼恐怖,鬼晓人心毒。我从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说”
三人在冯妈家住了一夜,打算天一早去聂家。入夜后,屋里一片漆黑,蒲团一夜睡得香甜。
翌日清晨,阳光徐徐洒进屋子里,柳映开门,正要往出走,却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头重重摔在地上。刹那间思绪纷飞,过往的一切在他脑子里飞快的旋转,柳映的脑袋生疼。
他坐在地上怔了好一会儿,才将之前的记忆和现在的串联在一起。那个无比熟悉的人正躺在不远处。
“蒲团,”沈末从远处飞奔过来。“她怎么了?”沈末淡淡问他。
沈末叫她什么?蒲团?是了,是了,他猜的果然不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想象的两个人呢。柳映怔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想起来了?”沈末把蒲团抱进屋子里,脸色冷漠到往下掉冰渣子。“你伤的太重,我只能带你回来。”
柳映没说话,起身跟着沈末进了屋子,半天道:“她……怎么样?”
沈末将她安置在榻上,伸手探了脉,发现她额间的印记深了不少。“你说的是哪次?”沈末起身,眸色苍凉。
柳映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的……脸”
“哦,之前的那张坏了,新换的,”沈末并不打算把许期期的事情告诉他。蒲团说过,许期期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就是喜欢柳映。既然她那么喜欢,必定是要圆了她嫁给柳映这个梦的。不过,就是不知道,她如果被休了,还会不会接着喜欢呢。
“哦……那……现在呢?”柳映站在床边,伸手探了探蒲团那张苍白的脸。
沈末叹一口气儿,神色稍缓,“没什么,晕过去了而已”
此时冯妈正好也醒了,进来看见榻上的蒲团,赶忙道,“快,快去聂家找聂小姐。鬼生之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必是那位小姐有难了,牵连到了姑娘”
柳映顾不得许多,抱了她就走,沈末在前面引路,不久便到了谷序街,聂家的双牌小楼,正在眼前。
聂家的家丁倒是极有眼力见儿。看见蒲团额间的印子,忙带他们进了府里。聂老爷听闻找到了另一位有额间印的姑娘,赶忙跑出来看。
聂老爷赶到后,蒲团已被安置在了榻上。
见他来,柳映赶忙迎了上去,“敢问贵府小姐所在何处?”
聂老爷满眼焦急,“小女在绣楼,昨儿中午出门放风筝,回来后便神志不清了,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带我去看,”沈末冷冷道。
绣楼上,聂小姐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脖子上,腰上,四肢都捆着铁链子。
柳映道:“为什么绑着她”
聂老爷闭口不答,叹了一口气。片刻后,柳映终于明白了他叹气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