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团的心咯噔一下儿,眼底闪过一丝柔波,不过一会儿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我嫁你是为了什么,况且我之前的事你也都知道,大仇得报,我便走了。你怪我也好,不怪也罢,你和魏姐姐好好儿的,我便心安了。”
听年顿了顿,望着她的眸子里满是温柔,“可……”
“开饭了,开饭了,开饭了,”妙芳在厅里大喊大叫。蒲团起身朝着屋里应一声儿“来啦,”一溜烟儿跑了。
我不介意这四个字儿就这样卡在听年喉咙里,不上不下。
晚饭吃的平静。
“蒲团,那件事你打算怎么办,”妙芳扒拉两口米饭,沉沉问他。
那件事是什么事,蒲团清楚的很。蓝家失火,一家三百五十六口,出了碧州温软,其他人皆葬身火海。听探子说,碧州这些日子茶饭不思,好久都没说话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儿了。人说,火是蒲团放的,说她贪图蓝家财产,痛下杀手。
什么狗屁推断,明摆着把罪名往自己身上安。
蒲团噙了一颗丸子在嘴里,烫的她说不出话,一口一口向外哈热气儿。半天才咽下去,“嘶……怎么办,自然是跑了,难道我还跑回去给人抓啊”
“可是,我们总不能逃避问题吧,你不回去解释,他们就真把你当杀人犯了,平白背这样天大的罪名,这也太冤了。我们自然信你,可其他人呢?”温软慷慨陈词一番,索性饭都不吃了,放下筷子跟蒲团讲道理,教育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蒲团皱着一张脸,将一根儿筷子扎进盘里的丸子上,然后一口一口慢慢儿吃,这就叫吃一堑长一智,“你看,现在人家摆明了想让我死,我这条命好不容易捡回来,怎么能自个儿跑回去送死。”
“可是,你就打算这一辈子都当杀人凶手?”温软凑过去,妄想他能有一丝动摇。他觉得,任何人一辈子都要扣上屎盆子过日子,都不会这么气定神闲。
果然不出所料,蒲团的眉头皱起来,“天哪……”谁都没有注意到温软微微翘起的嘴角,嘿嘿,果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方法是管用的。
“天哪……这么刺激的事,为什么不呢”
温软未成形的笑容僵持在空气中,风一吹碎成了渣渣。
“可是……”温软还想说点儿什么。
“可是什么啊,这丸子味道不错,你快尝尝,”妙芳说着,趁温软的嘴不注意,将一颗丸子滑进他嘴里。片刻过后,厅里传来温软撕心裂肺的叫声儿,估计是烫到了牙床什么的,这几天儿怕是说不利索话了。
蒲团起身打翻了桌上的丸子汤,滚烫的汤从桌子角儿上翻下来,屋里又多了一声惨叫。
蒲团因烫了脚,在妙芳屋里又躺了几天,七八天后,蒲团的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终于能出门儿呼一口新鲜空气,简直神清气爽。她趴在窗户上,撅着个屁股呼吸新鲜空气,这几天被听年挡在屋里,太难受了。
妙芳拿着一根黑瓷烟斗,窝在榻上,悠悠吐出几个烟圈儿,“蒲团你吊窗户外面干嘛呢,快把头伸进来,别吓坏我楼下的客人”
蒲团仍然将头露在外面,眯着一双眼睛,转头道,“呸,谁吓他们了,就他们那生灵涂炭的脸,没吓到我都不错了。你这是嫉妒,嫉妒我可以呼吸到这么新鲜的空气,啧啧,你就不知道,两脚沾地的滋味儿有多踏实,一个字儿来形容,那就是,爽啊”
蒲团对着窗外的万古长空,气沉丹田的喊了声爽。爽字一出,楼下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道上的老爷夫人,就连楼下的卖货郎,小叫花,一众人等都抬头望着她,露出一种不可言说的表情。实在是巧,路过的人当中,还有个听年。
妙芳一口烟沫子卡在喉咙里,差点当场身亡,咳了许久才缓过一丝气儿来,哑着嗓子指她道:“咳……你给我回来,说这个字怎么一点场合都没有,这是什么地方你不清楚啊,哪有姑娘奔放到你这种程度的”
“哦,是吗,”蒲团一副惊恐的表情,接着用手拢着嘴,满眼精光的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可是……可是,这是你的房间唉”
妙芳直挺挺倒下去,心嗖嗖的疼。这满扬州城的人民哪个不知道,人面桃花最高处的屋子是她妙芳的。既然高……又怎么能看的清脸呢,既然是她的屋子,喊爽的又怎么会是别人呢……
半月前,柳映去蓝家喝喜酒,遇见一个叫团梨的姑娘,他几乎便以为是蒲团回来了,可那脸又明明不是,况她跟苏听年站在一起,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实在般配。不知怎么的,一丝嫉妒涌上心头。
柳映从不相信蒲团死了,自然也不会相信世界上会有如此想象之人。遂鬼使神差的派人盯着她的动向,借着去办事儿的由头,偷偷跟来了安阳。住在离蓝家不远的客栈里。蓝家起火,是在凌晨,人熟睡着,火就悄悄的烧了起来。
安阳西北方向腾起一片火光,镇上的百姓一片慌乱,抬着水桶什么的往一个地方赶。
柳映醒后,几乎是冲进蓝家的,孙离拦都拦不住。火势太大,他始终找不到那位团梨姑娘的身影。情急中忽然想到碧州说的那个地牢,他疯狂的跑过去,发现了已经昏迷的两人。
火势越发的大,拖团梨出来的时候,那牢突然榻了,无数烧的火红的柱子倒下来,他用最后的力气将蒲团推了出去,自己陷身火海。
孙离带人救出他的时候,柳映晕了过去,半张脸已经被烧坏了。
天已经大亮,云川醒来,阳光打在窗棱上,折出一个曲曲折折的影子。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那晚迷迷糊糊中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想是有人救了他们。他挣扎着从床上下来,想知道蒲团怎么样了。
一出门,看见孙离端着一大堆草药正向一个屋子走去。孙离是柳映的贴身侍卫,来蓝家办事时,他见过。
云川设想过救他们的人可能是碧州小姐,或者是沈月,但从未想过是柳映。对这个人,他还是存了几分戒心的。蒲团姑娘遇险的事,云川多少从碧州口里听到些。彼时觉得,要不是柳映没保护好蒲团姑娘,她也不会死了。因此心里存了些恨意。
云川鞋子也来不及穿,忙追过去。刚到走廊门口,一个黑影子蓦的从房里窜出来,伸出胳膊将他拦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