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映进了别院儿,兀自挑了一个有太阳的地儿坐了。他怕冷的很,没有太阳是万万不行的。如果再喝上点儿热酒,岂不是人间一大乐事。
自蒲团走后,柳映一直觉得吃酒是人生一大乐事。整日整日的酒不离手,现在拿剑的手都有些不稳了。
正想着,一个翠衣的姑娘从院里走进来,替他斟了满满一杯。酒气升腾,看着暖和,柳映把鼻子凑了上去。那酒也不知是什么酒,烈的很。热气呵着了他的眼睛,柳映感到一阵酸麻,眼泪止不住的掉。
“给你”
一个熟悉的声音掉进他耳朵里,柳映的身子怔了怔。透过酒气儿,看到眼前堵过来一方帕子。他伸手接了,忙揩去眼睛里的泪珠,一抬头,看见一个甜甜的笑。那笑是最动人的,蒲团觉得,这笑堪比春花儿,定是能让眼前人惊叹的。
柳映看着她呆了好一会儿,半天从嘴里吐出一句,“原不是她,”接着拂袖昂首,将桌上那杯烈酒一饮而尽,眼底湿润,东阳下闪着细碎的光。
这光蒲团自然是没有看见的。听他这样说,蒲团竟有些欣慰,她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是指谁,这么说,他记得她。那么说,她的爱也并非是什么一厢情愿,他心底还是有她的。
蒲团歪着脑袋还想问些什么,院子里徐徐走进来一个姑娘,啊,那姑娘真美,美的让人不能忘记,也……不能忘记。
许期期走过来,撇一眼歪着身子坐在柳映旁的这个姑娘,美艳不可方物,上等中的上等,放眼京城也没一个比的过得,只是怎么看着总觉得这张脸怪怪的。
“阿映,这位姑娘是?”许期期笑的温婉,蒲团有些想吐的感觉。
柳映将酒杯倒扣在石桌儿上,那杯子立刻冷了下去。他抿唇道:“不认识”
还没等许期期说什么,一个灰绒斗篷的男子自耳房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朵早梅。这人她认识,礼果同父异母的哥哥,听说叫苏听年,生意做的风声水起,回苏家没多少年。
听年将手里的早梅别在蒲团的脑袋上,风一吹,那花瓣儿随着发丝缓缓颤动,衬得蒲团越发美了。
他伸手摸了摸蒲团的脑袋,“团儿,怎么在这儿”
“团儿?”许期期听到,簇着眉开始打量她。难道……
“哦,忘了给二位介绍,”听年伸手将蒲团揽在手里,微微一笑,“团梨”
团梨,原来不是蒲团,许期期暗自松了口气儿。“哦,我想起来了,上次听南歌提过,说是扬州有位天仙一样的姑娘,叫团梨,今日一见,想必就是她了吧。”
听年笑的温润如玉,“是她,不过……南歌是谁?”
噗,南歌是谁,蒲团心底嗤笑,为听年的天真而感动。
许期期抿了抿嘴,“南歌是我弟弟,他这几年忙着剿匪,没怎么沾过家。苏公子也是刚回来没多久,不认识也是自然。改日他回来,我再向公子引荐。哎,今日大夫人怎么没来?”
蒲团撇撇嘴,她的言下之意不就是,正室不来,怎么带了个风尘女子。许期期这等世家小姐眼里,连她之前的身份都看不惯,如今的身份就更看不惯了。
“魏柔的父亲病了,她回去照料,还没回来。团梨不日便过门了,我带她出来跟大家见见,毕竟是要做二夫人的,不能太拘谨,”听年抬手为柳映斟了杯酒,“怎么,柳将军一直喝酒,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不知怎么的,听见不日过门四个字,柳映的心里一股强烈的悲伤感涌上来,他将那杯酒仰头喝了,“那,我就先恭喜苏公子了”
蒲团的眸子闪了闪,听年站起来,“哪里的话,柳公子不是也刚刚议了婚事吗,想是不就就要成家了”
许期期听见这话,笑的满面春风,亲切的挽过柳映的手,“这是迟早的事儿,阿映这些日子也在忙着筹备,过些日子苏公子怕是要来喝喜酒了”
听年笑着拱手,“那是自然”
蒲团的眸子又闪了闪,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抬眼望着听年,“你看看人家,你天天忙这忙那的,都不知道多陪陪我”
听年歪着头看她,“怎么,还怪上我了。这么大人了,也不羞。今晚请你吃酒怎么样?”
“切,谁吃你的酒,”蒲团娇羞的嗔他一句,跑掉了。
听年转头,笑的像东阳一样温暖,“二位别介意,小孩子脾气,我过去看看,失陪了”
许期期点头笑了笑,听年便走了。
柳映感觉心里闷闷的,一杯酒接一杯酒的继续喝。
“你有没有感觉她像一个人?”许期期抿了口茶,挑着眉问他。
柳映淡淡道:“像谁?”
前院儿的唢呐声依旧响着,许期期望着他,“你自然知道,但是,过去的终究是过去,她已经死了,一整船的人都死了,这是你我都不想看到的结局……”
“我知道,你不必多心,我说了要娶你,要好好待你,自然不会食言,”柳映也看着她。
“那便好,如今太子有意登基,你我二家联手,或许能度过难关,要是……太子有意让我们为她陪葬,那我便陪你,生死相依,”她说的真诚。
柳映沉沉的答了个嗯字。
天色渐晚,北齐王府席如流水,柳映他们早早儿的走了。蒲团坐在一个大圆桌子上,吃的正欢。听年惊叹于她一次能吃这么多东西,于是找了把小凳子在她边儿上坐了,趴在桌上,歪头看她。
蒲团嘴上沾了一圈儿油,看着可爱。
“今日见着他,有没有难受,”听年在她的盘子里轻轻放了个猪蹄儿,柔柔的问。
厅里觥筹交错,杯子碰在一起,叮当的响声极为悦耳,蒲团扒拉了几口碗里的酸辣土豆丝儿,憋的嘴里鼓囔囔的,然后摇了摇头。
“骗人,你要是不想嫁我,就告诉我,我不勉强你,”他吸一口气儿。
蒲团将手里的碗放下,鼓着眼睛看他,“没骗你,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认出我的?”
听年笑的像一轮明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