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次一样,太子还是没拦她。
江水悠悠,船开走了。
橘络还是疑惑,“殿下怎么能让她走?”
太子笑笑,“她会回来的”
橘络于是更加疑惑,望着一汪江水出神。她觉得,太子爷越发让人看不透了,又或许,她从来就没看懂过。
他不是太子的时候,她已经在他身边伺候了。侍奉了这么多年,看着他一步一步坐到如今的位置上,其中的艰辛,他从未告诉别人。
皇上贪图享乐,不理朝政,军政大全几乎全都交给了太子,如今他杀死皇上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离皇位不过一步之遥。可他偏偏停在皇位边上,不肯向前一步,让人费解。
人人都说当朝太子阴险古怪,唯独橘络知道,他不过爱惨了一个姑娘。殿下醉酒时曾说过,蒲团姑娘小时候说最喜欢自由,想无拘无束的生活。那时橘络正站在一旁斟酒,听得清清楚楚。
是啊,进了宫怎么还会有自由。若太子登基,坐拥天下,一个女人对于他来说不过唾手可得。可他偏偏不要天下,原是怕束缚了她。
“殿下……真是个痴人,”橘络望着他,心底涌出一股同情,这么好的一个人,偏困在一个情字上。
太子笑的坦然,“痴就痴吧,我唯独要她一颗真心而已”
那天的碧柳下,橘络潸然泪下。
今天,是沈末他们走水路的第十三天。
船上认识了一位青衣小公子,小巧的眉目,玲珑的紧。彼时,沈末正站在船舷上想事情。湖面上的风吹过来,柔柔的。
他一低头,那青衣小公子就一本正紧的站在他面前,“喂,你叫什么名字?”
沈末侧目瞟了一眼,从嘴里扔出两个字来,“沈末”
那公子没说话,瞪着一双眼睛看他,眉间一点朱砂痣,好看的很。他离他越来越近,鼻尖儿都快凑到沈末脸上了。
沈末皱了皱眉,不负众望,还没等沈末推开,那唇已然凑到了他脸上。他在他脸上轻啄了一口,蓦的跑开了。“我叫长平,你记住了”
沈末站在船舷上,蓦的呆了,红红的小脸儿在东阳下熠熠生辉。
沈末他们走的是水路,虽快,但一路上总是摇摇晃晃。蒲团是出了名的旱鸭子,八宝山地界里,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水。如今在这船上,又怀着孕,难免头昏目眩,连着跑去船舷上吐了好几次。吹了吹风,好不容易舒服了点儿,一转头就看见了刚才的那一幕。
这是什么好日子,她可从没见沈末这张冷冰冰的脸上有过什么别的颜色,一时好奇,便偷笑着过来问,“哎,怎么之前没发现,你的兴趣这么别致啊”
“轻浮,”两个字劈头盖脸砸在蒲团脸上,沈末头一拧,转眼进了船舱。
船小人多,难免会遇到那位青衣公子,见他和蒲团总待在一起,不免心生疑虑,吃点心的时候偷偷扒在沈末旁边问,“那姑娘,是你夫人?”
沈末淡漠扫他一眼,抿了抿手里的茶,“不是”
“那你带着别人的夫人干吗?私奔吗?”他不依不饶,沈末有些烦了。
正欲开口,眼前凭空钻出几柄飞刀。沈末眉头一皱,拍案而起,一个侧身躲了过去。那公子吓傻了,大叫着飞奔到沈末身后。
水里冒出些杀手,不由分说就开始砍人,还将船凿了个洞,没一会儿就沉了。
沈末他们泡在水里,到处找不到蒲团的影子。水上打杀声一片,周遭儿的湖水已经被染红了。长平也泡在水里,行动不便,冷不防的背上中了一刀。血液在冷水里,嗖嗖的往外窜,他明显感到浮水的手臂吃力了不少。双腿跟灌了铅似的,整个身子正一点儿一点儿向湖里沉,水面不时冒两个血色泡泡。不知是谁,在他后脑上来了一剑柄,长平遂脑袋一歪,整个人向湖里载去。
不知过了多久长平醒了过来,定了定神儿,发觉自己趴在一张床上,背上火辣辣的疼。眼前的人正是沈末,微弱昏黄的烛影子下面,他的脸上渡了一层暖金。睫毛上也细碎的洒着些,长平突然看呆了。
“醒了?”见他醒来,沈末放了手里的茶盏。
长平虚弱的答了个嗯字,头一低,发现身上穿的竟然是沈末的衣服。一声尖叫打破了客栈的宁静,桌上的茶盏抖了两抖。
大概是喊的太过用力,长刀划过的伤口突然疼了起来,长平颤着声儿问,“我……我衣服呢?”
沈末见怪不怪,冷冷道,“太难脱,剪了”
“你……你说什么?那……伤口也是你帮我包扎的?”长平的脸突然红了,气色看着好了不少。
沈末合眼道:“我弟弟是大夫”
“你……你就没发现什么?”长平试探着问道。
“没,”沈末这个回答极为简单,长平暗自松了口气儿。
“别动,”沈末拿着个药箱子走过来,褪下长平肩上的衣服,帮他又上了一层儿药。
刚上完药,长平侧了侧身子。一根儿红色的细带子从她胳膊缝里划出来。那带子衬得长平的胳膊雪一样的白,格外显眼。
沈末正在上药,看着那带子实在碍眼,用指尖儿一挑,那带子便滑了下来,当然,顺着带子滑下来的……还有长平上身儿的那件袍子。
彼时,蒲团被几个人围着。带头的那个刀疤脸将手里的钢刀晃了晃,“姑娘,有位故人花大价钱请你去府上一聚”
“什么故人?”这种时候,还会有什么贵人,除了许期期会派人来赶紧杀绝,蒲团想不出还会是什么人。
刀疤脸歪着头,“这个嘛,不便告知,我们只是拿钱办事儿的,姑娘跟我们走便是”
蒲团正在思量,迎面刺出一柄长刀。蒲团虽有孕在身,还是躲开了。持刀之人从船舱后面走出来,笑意深沉,是个银发的少年。
“你是哪个道儿上的,敢跟爷爷我抢生意,”刀疤脸抽刀向那人砍去,岂料那人身形轻盈,一踮脚,将他的刀踩在了脚下。
那人突然不笑了,脸色诡异,“死人,没必要知道,”手起刀落,利索的将刀疤脸的头斩了下来。
大量的血液喷涌出来,浓烈且鲜艳,蒲团胃里一阵翻腾,跟着刀疤脸的几个人一哄而上。不过片刻都像饺子一样被扔进了湖里,蒲团的腿突然一阵酸软。
从那银发少年背后走出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许期期笑着靠近蒲团,手里的刀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看来是药效到了呢,蒲团姑娘,别来无恙啊,”她将手里的刀举了起来,“这样漂亮的妙人儿,我可舍不得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