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喝酒那天过去,已经小半月了。
在老妈子柳映的照料下,蒲团的伤终于好的差不多了。原本就是山野里自由惯了的姑娘,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罪。伤一好就想着出去。
这好不容易逮着个柳映睡觉的机会,就打算溜了。没曾想,一抬头就怼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一股糖葫芦的香味儿从她鼻子里挤进去。不用看都知道是柳映了。
蒲团撇了撇嘴,“怎样,这家,今儿我出定了”
“出家,你怎么能出家,你出家了我可怎么办,”柳映一脸委屈,欺身上前将她从门缝儿里挤了回去。
呵,男人,果然难缠,蒲团翻个白眼。“我不是要出家,只是想出门看看,给你买些吃食,马上就回来”
柳映一再坚持,“你伤刚好,出去吹吹冷风,对身体不好”
呸,去他妈的身体不好,这几天瘫在床上,腿都快退化了。蒲团连忙说,“不不不,我身体可棒可棒了,干什么事儿都没问题”
原本想着,这样说柳映就会放她走了,没想到……
他抬起头,侧目一笑,把脑袋凑到她耳朵边上,“当真是,干什么事儿都没问题?”
蒲团打了个激灵,一阵风吹过来,腿有些发软,“当……当然当真了”
然后,蒲团就被扛了回去。不必说,今天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
一大段时间过后,蒲团捂着腰,终于从侧门溜了出去。柳映托腮靠在门框上,笑着对身边的黑衣少年道,“夫人跑了,”少年是柳映的贴身侍卫,名字叫春澜。
春澜心领神会,悄悄跟了出去。
出了门,蒲团就像只逃出了笼子的鸟儿。一路上蹦蹦跳跳,左看看右瞧瞧。今儿天气好,小贩一大早儿就将摊子摆了出来。
买东西这种事儿,蒲团一向在行,要不是之前家里穷,她可能会更在行。正想着,路边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影。抬眼一看,原来是南歌。
要说之前还对他有些好感,现在是一丝儿也没有了。南歌低头瞧她,“怎么,这么快伤就好了?”
蒲团头也不抬,继续挑她的干果,“劳公子费心,不过,我们认识吗?”
南歌哼一声,抱臂站定,“你还真是能装啊,你不要告诉我,柳映从没在你跟前提过他已经跟我姐姐有了婚约这件事”
蒲团扎袋子的手顿了顿,“又不是跟你有婚约,你着急个什么劲儿”
南歌的脸一绿,“我不在这里跟你逞什么口舌之快,只是希望,你明白明白自己的身份,我姐姐是怎样的家世,柳映又是怎样的家世,不该你碰的东西就不要碰懂吗?”
蒲团的心里闪过一丝难过,柳映的身份,她清楚的很,自然也清楚,论身份,她的的确确配不起。可柳映说过会娶她,她便信了,坚定不移的信了。如今又冒出个什么有了婚约的小姐,倒叫她有些猝不及防。
看见蒲团有些伤神,南歌的嘴角儿浮现出一丝笑意。果然,身份这种东西,到什么时候都最管用。“如果你离开柳映,我保证你以后衣食无忧”
蒲团扬头笑的真挚,“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两个字还没有从他嘴里蹦出来。他突然觉得肩膀上一阵刺痛,低头一看,一柄锋利的匕首正稳稳当当的插在自己肩上。
蒲团笑着凑近他,将那匕首轻轻往进推了推,“这一刀,是还你的。回去告诉你那什么姐姐,她想玩,我奉陪到底,但千万别拿自己弟弟的命开玩笑哦,”说完直接将南歌打昏了过去。
春澜在角落里,看得一愣一愣。
“出来吧,还藏着干嘛呢,”听见蒲团叫他,这才从街角的破框子后面一路小跑着过来。
蒲团从小贩颤抖的手里接过那一小袋儿干果,“看到地上躺着的那个了吗,从哪儿来的送哪儿去,不然,我见一次,捅他一次,”春澜迷茫的点点头,“哦,对了,记得把账结了”说完,便不见了踪影,春澜赶忙回去汇报。
那天,柳映跑遍了大半个扬州,到处找她。
蒲团的心里空落落的,突然有了喝酒的兴致。杯酒入肠,辛辣无比,她皱了皱眉,真不知道,男人为什么都爱喝这种鬼东西。不过,既然都在喝,那必定有它的好处。
酒喝多了,什么都不受控制,眼泪没命的往下掉。她向来觉得,抹眼泪儿这种事儿显得太过小家子气,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这么没出息。
正想着,对面儿递过来个白晃晃的东西,她伸手接了,摸着软软的,原来是方湿帕子。“柳映……你……你来找我了啊。我知道……你一定会娶我对吧,”她眯着眼睛,怎么也看不清来人的脸,只觉得,这个怀抱很暖很暖,十分可靠,于是倒头睡了过去。
醒来时,并不在人面桃花的床上,蒲团心底一惊,头痛欲裂,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
“吱呀……,”门开了个缝,一个孩子从门缝里挤进来。“哎呀,姐姐你醒了啊,”他将手里的玉米粥吹了吹,伸手递过来。
蒲团好容易坐起来,伸手接了,满眼疑惑,“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这话,那孩子突然一本正经起来,“你仔细听着,我舅舅说,女孩子是不能一个人出来喝酒的,这十分不安全。你是个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
呵,这次自己居然被个小孩子教训,蒲团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舅舅是谁,怎么教出你这么个小古板,他现在在哪里?”
那小孩站直了身子,“我舅舅是当今太子,说是去找个人,估计马上回来了”
“咣当……,”蒲团手里的碗没端紧,黄澄澄的粥撒了一地。太子……
门外几声玲响,那孩子欢快的奔了出去,“舅舅,舅舅,大姐姐醒了”
太子从门里进来,眉目清浅,一如多年前初见。“阿离,好久不见”
蒲团干笑两声儿,“好久不见,劳您费心了,现在我可以回去了吗?”
太子笑了笑,“怎么,刚来就急着要走,不打算叙叙旧?”
“不了,我相公还在等我回去,”蒲团转身拿了衣裳。
太子眉头一挑,“哦,忘了告诉你,京里派人来说,敌军将至,边关告急,柳公子可能马上要被请回去了。”蒲团拿衣服的手顿了顿。
“这就不劳太子殿下费心了,我去哪儿,我娘子自然去哪儿,”柳映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蒲团心里一惊,转身欲溜,却不料柳映早有防备,一双手紧紧环住了她的腰,“怎么,想跑,现在倒是胆子大了,都敢夜不归宿了”
她正想解释什么,一抬头正对上柳映那双疲惫的眼睛,莫名心酸,良久憋出一句话,“走,我,我带你回家,咱回家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