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映觉得,时机已到,既然是皇上的指婚,再怎么也逃不掉,既然迟早要面对,不如现在就回京,也免得蒲团再遭人非议。
不过半月,已至京城地界。到底是京城,就是跟自己八宝山那小山包比不了。一路上都是新鲜。
蒲团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道这次跟柳映回来,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毕竟见家长是个大事儿,马虎不得。离相府越近,她的心情就越忐忑。
一路上,柳映都闭着眼,蹙着眉,没怎么说过话,气氛一时有些压抑。蒲团终于没忍住,还是问了,“事情很严重吗,你爹会不会不喜欢我,还是他觉得我身份太低。你别不说话,实在不行,咱就回扬州,闲云野鹤,倒乐的自在”
柳映紧紧攥着拳头,白眼一翻,终于吐了出来。原来他……只是晕轿而已。好容易到家门口,柳映差点儿跪了。
本是一家儿团圆的场面,现在多了一位姑娘。丞相大人似乎有些激动,看到蒲团那一刻起,双眼含满了眼泪沫子。
柳映先开的口,“爹,我回来了,”说完行了一礼。
蒲团觉得,这丞相府比不得其他小门小户,那是在天子脚下办事儿的机构,自然比其他的家户高出些等级。咱虽是出自乡野市井,师父的面子和八宝山的名头可不能丢。于是学着柳映的样子,行了一礼,气沉丹田,稳稳当当儿来了一句,“爹,我也回来了,”柳映一个趔趄,差点儿没站稳。丞相大人倒是一脸受用。
当然,最先没站稳的柳映的三娘周氏。周三娘原本就一肚子火气,自从柳映说什么要退婚,她娘家姐姐就没怎么给过她好脸色。要退婚也就罢了,听说还在外面养了一房小的,人都说柳映不娶是为了她。现在竟然还堂而皇之带进家门,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尤其是听到爹这个字,这哪里忍得了,一下从漆了白花儿的梨木凳子上窜起来。指着鼻子就骂了开来。
“你算什么东西,爹也是你叫的,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不要以为凭着一点子狐媚劲儿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你想的美,”说着向蒲团扔了一把瓜子壳儿,柳映伸出袖子挡了过去,那瓜子壳儿就洋洋洒洒挂在周三娘金碧辉煌的脑袋上。
平日里都是蒲团羞辱别人,哪里轮得到别人数落她,遂直了身子,清了清嗓,走到周三娘旁边儿道:“真是新鲜,我原本以为丞相府的女眷都是骨子里的大家风范,今日一见,啧啧,果然是名不虚传,让我大开眼界哎。不过,奶奶你谁啊,”说着打量了她两眼。
奶奶,她叫她奶奶。周三娘气的眼珠子都快掉了,一屁股坐回凳子上,一言不发。
这时丞相才开口,“好了好了,别闹了,这位可不是你什么奶奶,我觉得当你婆婆就很不错”说着抿一口茶,满脸的和蔼可亲,“映儿,你也介绍介绍这位姑娘吧”
介绍,介绍什么,自己吗?可别开玩笑,有什么好介绍的,自己不过是个不如流的丫头片子,丞相夫人的眼都入不了,更别说高高在上的丞相了。这不明摆着让她丢脸吗。蒲团瞪一眼柳映,眼神吱呜他一声儿,叫他别乱说话。
柳映颇为上道,气定神闲,恭恭敬敬回了他爹一句,“这位就是我那个红颜祸水,初恋小情人儿”
什么,柳映胡说的这是些什么。初恋小情人儿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话,他也说的出口。还有红颜祸水,虽然她不认的多少字儿,但这四个字儿和柳映一样,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就是在骂自己喽,呵,男人。
刚说完,厅上响起一阵儿拍手声儿,响的那叫一个清脆,手不是自己的一样。蒲团抬眼去看,门外走进个花里胡哨的小姐,后面的丫鬟使劲儿的拍着手。噗,蒲团一个白眼,感情手真不是自个儿的。
那小姐开口,倒辱没了自己那张水灵灵的脸,活像只下不出蛋的老母鸡,“闻名不如见面,姑娘果真是美貌,怪不得阿映说什么也要和我退婚,原来是金屋藏娇啊,姑娘好手段,”她说着走到丞相和周三娘跟前儿,福了两个礼,“请柳伯伯安,请二夫人安”
周三娘对二夫人这三个字大为受用,顿时喜的眉开眼笑,嘴都快从脑门儿上咧出去了。来的这位姑娘是她大姐姐家的女儿许期期,她嫡亲的外甥女儿。从小跟在柳映屁股后面跑,一年前大姐姐向她提了这门亲事,她欣然接受。
这亲事的事儿还是许期期让自己母亲找的周三娘。因为她知道,这是三娘巴不得的事儿。“我来是替太后娘娘捎信儿的,过几天春宴,听说阿映哥哥回来,让我来给您二老带个话,说他许久没见,一定要让他回宫看看”
周三娘忙把话头抢了过去,“劳烦娘娘记挂了,今儿你索性别回去,在家里吃饭吧,住一晚也行”
柳映淡淡道,“二娘您这是什么话,许姑娘自小家教甚严,怎么能随意在男子家里留宿,你这是败坏人家的名声”
许期期倒是十分大方得体,“夫人,阿映哥哥说的是,毕竟……我还没嫁过来,等我过门,我啊,天天陪您吃饭。今儿天也不早了,我先回去,改日再登门拜访”
今日车马劳顿,柳映拎着蒲团早早儿睡了。
蒲团就这样没名没分在相府住了下来。柳映打算将许家的亲退了,然后堂堂正正娶她进门。蒲团觉得,自己总不能在这偌大的府里吃干饭。虽然名分什么的她不是特别上心,但总不能背着个红颜祸水的名头没头没脑的当了小老婆。遂求了丞相,给了她一个贴身丫鬟的职位。
丞相大老爷的算盘打的可响了。贴身,贴谁的身,当然是他宝贝儿子的。不过,丫鬟就丫鬟吧,只要不用在吃柳映做的菜,什么都成。
没过中午,柳映就笑嘻嘻的拿了一套衣服来。蒲团皱着一张脸,对那花色和样式嗤之以鼻,肉眼可见的嫌弃,“你们这相府是什么品位啊,不是大红就是大绿的,这也太俗了吧”
柳映咂咂嘴,转了一下手腕,那山水云墨的折扇就豁一声打开了“啧,这话说的,红飞绿瘦,大诗人说的,怎么能俗呢。你赶快套上,跟我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