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那日和温软抱了兔子回来,天已经很晚了,想着蒲团柳映必定早早儿睡了,也没好意思去打扰,遂回房睡了。
昨日爬山也累,竟然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这还是这么多年第一次这么晚起床。于是草草叠了被子,出去找温软,准备问问,说好早早儿叫他起来,怎么偏偏没叫。
不过,昨日出去逛了一天,也没去蒲团那转转,想来这么晚,她应该已经起床了,决定先去找她。路上一个丫鬟带了话来,他才知道,蒲团和柳映一早就出去了。这样急,肯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都怪自己,好端端睡什么懒觉,若是今天起来早点儿,说不准还能问问是什么事儿。这下可好,别说是什么事儿了,连他们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他正糊里糊涂想着,院里突然窜出几个影子,“就是他,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沈月满心迷惑。
园子里走出个年长些的,“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怎么了,你那好姐夫,说什么能治我家少爷的蜂毒,都是他娘的屁话。我们公子今早死了,被你那好姐夫治死了。现在人早都跑得没影儿了,还好我们抓着了一个,有你在,不怕你那好姐姐不回来。给我带走”。
沈月就这样被送进了蓝家的地牢。地牢里还有个小厮,那人说他叫云川,蒲团新收的小弟,名字还是她取的呢。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我只是一天不在,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沈月急忙问他。
云川是个知恩图报的,用稻草堆了个垛子让沈月坐,“公子,也不知道这稻草会不会脏了您的袍子,您先将就着坐,听我慢慢告诉你。”
沈月向他道了声谢,撩开袍子坐了。
云川说,“昨儿早上,院子里平白来了一群蜜蜂,蛰了我家大公子。老爷请了很多大夫,都说无力回天。后来被蒲团小姐的夫君遇见,说他有治好公子的法子,碧州小姐觉得可靠,就让他去治了。昨儿上午还好好儿的,公子还说浑身有了劲儿。谁料到,今早北院儿的来人说什么公子被治死了,偏要讨个说法儿。恰好蒲团小姐和柳公子有事儿出门儿了,他们就说柳公子是凶手,畏罪潜逃之类的。我也是晌午才被蒲团小姐提拔过来的,她还为我取了名字,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是杀人凶手,这些人太武断了。我去找他们评理,他们又说我吃里扒外,杀人我也有份儿,就把我打来了这里。听人说,碧州小姐也受了罚,还罚得不轻。老爷夫人就这么一个儿子,就这样儿丢了性命,我蓝家这次算是绝后了。”说完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沈月目色沉沉,“这人肯定不是姐姐杀的,不过我们也是初来乍到,不曾得罪过什么人,究竟是怎样的人才会设这么狠毒的陷阱,不惜以整个蓝氏的存亡为代价,让姐姐再也翻不了身。”
“就是啊,我也纳闷儿呢。断了蓝家的后路,就为害蒲团姑娘,这说出去也没人信啊。”云川哭丧着一张脸,“哎呦,我怎么这么命苦,好容易有了一份儿自己喜欢的差事,终于能不低人一等,被人嘲笑了。还没得意一天呢,这下可好,等着我的,可能就是吃一辈子牢饭了。”
沈月搭了云川的肩膀,肯定道:“云川,你别着急,姐姐回来,自然会把这事儿说清楚的,她也一定会来带我们出去。”
云川点了点头,也堆了一个草垛子坐了。
沈月闭目养神,思考接下来的对策,仔细一听,牢外好像有人开锁。云川也听到了,站起身来惦着脚,想看看,外面来的是什么人。
沈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现在整个蓝家,没被这件事牵连,且还能自由出入地牢来看他的就只有一个,定是温软无疑。
那人急匆匆进来,云川看见,福了一礼,道了声,“先生”。
至于为什么叫温软先生而不是管家,昨儿在山上,他说过。当年蓝家数他读书读的最好,十六岁那年中了状元。虽说他是家仆之子,但老爷始终没薄待过他一分一毫。还特地给他找了先生辅导,就连写字儿用的毛笔,都是老爷差人置办的。为了报恩,他放弃了在京城当官儿的机会,跟着老爷来了这小小的安阳。
后来,便成了才当了蓝家的管事。虽说是管家,众人也都看在眼里,蓝家是将他当亲儿子养的,吃穿用度,和少爷差不了多少。老爷惜才,也信任他,把这么大的家业交给他来打理,器重的很。
蓝家自己开办了学堂后,他经常去那里讲学,后来人人都称他一声先生,他也慢慢儿习惯了。
温软径直朝沈月走过去,“你……还好吧”。
沈月从茅草垛子上站起来,“怎么,连你也相信我姐姐杀了你家公子?”
“不,我从没这样想过,你放心,我一定查出真相,把你从这里救出去。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弟弟,不能再失去另一个了。”说完拂袖大步走了出去。
这次轮到云川吃惊,蒲团姑娘不是说,先生喜欢沈公子吗,怎么,怎么这又变成兄弟了。哎,感情这种东西,真是搞不懂啊,而且看起来很麻烦的样子。不过,既然先生说会救沈公子出去,自然也一定会把自己一起救出去。有先生的面子在,牢里的管事,自然也不会苛待他们。遂摇着头,重新缩回自己的草垛子里去了。
沈末待在一旁,感觉眼皮有些酸胀,原来……他只当他是弟弟啊。
温软小时候是有个弟弟的,叫温情,也特别喜欢兔子。为了逗弟弟开心,他常逃课去郊外捉兔子,被夫子逮到过好几回。夫子骂完罚完,过一阵日子,他还是照常去。后来他弟弟得了肺痨,发烧死了,他便再也没有机会为他捉兔子了。
第一次见沈月,个子小小的,怀里的兔子探出个头,瞪着大眼睛。那样子和弟弟像极了。
所以他才会萌生出想要保护他的冲动,想带他去看日出,想带他完成他和弟弟没机会完成的那些事儿,也算了了自己一桩心愿。
“站住,”温软刚出牢门,廊子里突然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他环视一圈儿,四下无人,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刚一转头,一把匕首寒光般向他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