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州看她可怜,就收了做贴身丫鬟。还取了个烟尔的名字。
至于她脸上的疤,礼果是学医的,竟还给治好了,也算学到些东西,没辜负碧州的期望。
烟尔什么都好,只是不怎么出去,整日窝在园子里,看书抄经什么的。她们西院儿本就偏僻,鲜有人来打扰,旁人很少见过她。
起初碧州只以为她性格孤僻,不愿和人相处,自然不以为然。
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自把烟尔接到西院儿,二夫人的病就没怎么好过。新病刚过,旧疾又发,反反复复,遥遥无期,怎么也不见好转,过了些日子,竟然还添上了哮喘。
一日,烟尔去取药,碧州自己去倒药渣,这才发现了些端倪。
原来方子上的十二味药材,如今整整少了三味,还是那最重要的三味。这煎药一向都是烟尔在干的,平白少了三味药,自是和她脱不了干系。碧州刚打算要问,烟尔正取了药回来,兀自从门里进来。见碧州面前洒落一地的药渣子,自然明白了,转身将药放在旁边的桌儿上,蹲着伸手捻了几颗煮烂了药渣。笑着问她,“你终于发现啦。”
她早想到碧州会发现,毕竟她表哥礼果是学医的,自然耳濡目染了许多,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慢才发现,着实太蠢。
碧州一气之下,摔了手中的药篮子,“你说什么,果真是你在捣鬼,我对你不够好吗,你怎能这样恩将仇报。”
“你们蓝家人不配说这四个字,听着恶心,”烟尔站起来,一字一顿的说,完全没有了之前胆小文静的样子。
碧州有些难过,在这个宅子里,自己并没有什么朋友。就连下人们,也是面儿上一套,背地里一套。背地里不知嚼了多少舌根子,冷嘲热讽了她多少遍。这两年,勤勤恳恳侍奉她门母女,能同她说说真心话的也只有烟尔了。碧州实在想不通,烟尔为什么这样做。“我们不曾有过任何过节,况我还救了你的性命,做这些儿事儿你到底为了什么。”
烟尔轻蔑道:“为什么,你自然与我没什么过节,但谁让你是蓝碧君妹妹。他折磨了我家小姐三年还不够,竟然将她卖去青楼,我自然要让他尝尝这其中的滋味儿,我觉得,断子绝孙就很不错。说起来,倒真是要感谢你的,两年前我复仇无望,一心求死,要不是这蠢货将我带回来,我也得不到这样天大的好机会。”
又是蓝碧君,又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哥哥。她喃喃道:“我就说,两年来哥哥娶了五房妾室,怀了身孕的不下三个,竟一个孩子都没有生下来,原来是你。”
蓝家统共一儿一女,女儿总是要嫁出去的。传宗接代,延续蓝家血脉的重任,自然是蓝碧君肩上挑的。绝了蓝碧君的后,自然也就绝了蓝家的后。这人忒狠毒了些。
碧州恨恨道:“你就不怕,我去告诉爹。”
烟尔轻笑,眼里闪过凌厉的光,“小姐哪里的话,你母亲还在这里,你怎么舍得去找你爹呢。”
“你对我娘做了什么,你对她做了什么?”碧州的眼里闪着泪光,伸手去扯烟尔的袖子。烟尔手一扬,碧州一个趔趄,头差点磕在桌角儿上。
“做了什么,我怎么舍得对夫人做什么,看到了吗?”她撩起胳膊,腕子上生生被掏去一个洞,血肉模糊。“看到了吗,只是有人给了我一种虫子,说用生肉养着,就会培育出上等的蛊虫。我养了些日子,最近乏了,就将它寄放在夫人体内,让她帮我保管保管。”
碧州终是一个趔趄跌倒在烟尔脚下,原来,她整日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竟是为了育毒,自己还天真的以为她身子不好,遂拉着衣角求她,“我求你,要我怎样都行,求你放过我娘,她还说你可怜,亲手做过绿豆糕给你吃的啊,求你放过她。”
“哦,当然,夫人这么善良的人,我又怎么忍心伤害呢,只要小姐你乖乖配合,完成我的任务,届时办完我的事,我自会保她平安。”烟尔抓住碧州的手,轻轻拿开,在屋里踱了几步,转了个圈儿。
“让我做什么,你究竟要我做什么,”碧州无力的嘶吼着,咬了咬牙。
烟尔笑道,“小姐别急嘛,只是引一个人去她该去的地方,简单的很。只不过,这戏该怎么演,还劳您费心了。”
后来的后来,遇见蒲团,成为好友,借二夫人之口让蒲团去扬州。水到渠成,碧州演技一流,只是这一切都只是一个计划而已。
如今该办的碧州已经办妥了,至于最后一件事儿,就剩蓝碧君了。
今日,烟尔出门采果子,和匆匆抱着兔子走过的温软打了个照面。他看都不看她一眼。或许早已经忘了。
小姐来找的那位公子,她为她找到了。便是温软,当年小姐一心爱慕他,不顾一切向他表明了心迹。他却一走了之,连句答案都没给小姐留下。小姐要不是来这儿找他,又怎么会落入蓝碧君的手里。这些年,他不但一丝愧疚都没有,还顺着杆一点一点向上爬,成了蓝家的总管。“呸,终究是蓝家的走狗。”
三年前,蓝碧君将小姐从蓝家送了出去。她偷偷打听了好久才知道,居然给卖去了青楼,至于卖到了哪里,再也没打听出来。小姐自小性子刚烈,好容易遇见个自己喜欢的人,居然摊上这种事儿。她知道,清白受辱,再回来找他已然是不能了。她与她从小一块儿长大,小姐的脾气她清楚的很。
她原本想替小姐报仇,身子却一天不如一天。找了大夫,她才知道自己是怀孕了。这样的变故像刀锋一样,一下一下向她扎来。蓝碧君的孩子,她从没觉得自己如此肮脏。向他讨药那晚收到的侮辱仿佛历历在目。仇恨,愤怒,憎恶,绝望,一时间统统涌进脑海里,于是,十二月的天气,绿梅开的正盛,她从护城河一跃而下。
冰冷的河水涌进她的袖子和口腔,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她在等待,死神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