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入秋时节,风灌进袖子里,有些渗人。
沈末骑在一匹快马上,原是去寻他的那位姑娘的。只是多年前,蒲团交给自己的那枚玉佩,时过多年居然有了些消息。
探子来报,找到个认识这枚玉佩的老人。
那人住在双溪镇的连宋村,而蒲团小时候所在的村子,不偏不倚,正巧儿在那村子的隔壁。
于是,他正向那儿赶去。
明月清风,赶到那里的时候已入夜,大街上没几个人。风卷的垃圾满长街的跑。
屋子里的灯很暗,他万万没想到,等他的居然是他父亲沈安。
彼时,沈末的毒已经解了,身体也已经痊愈了好些日子。
看见他,沈末的眼睛腾的红了起来,周身拢了着一层儿绵绵的杀意。身子因为强忍愤怒而剧烈的抖动着。
他比谁都恨眼前的这个人。若不是他,自己和沈月的童年不会那样痛苦,月儿更不会流离失所,自己那些年也就不会过那种半人半鬼的生活。
眼前的这个人,本应该消失在世间的这个人,现在却好端端儿站在这里。
什么善报恶报,这种报应为什么还没落在他身上。不过,也没关系,既然他在,那这帐也是应该清算清算。
沈末的弓蓄满三支箭。就在他要放箭的那一瞬间,他父亲从背后扔出一个人。
那人重重的掉在地上,蜷缩身子呜咽起来。嘴巴被绑着,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末儿,你仔细看看,这是谁”沈安阴阳怪气的说道,指了指地上的人,诡秘的笑着。
末儿,这两个字亏他叫得出口。沈末眼里闪过一丝轻蔑,余光扫了一眼地上的人。
那人好生眼熟,不……怎么,会是她。沈末的心剧烈的颤抖着,无数记忆丝线般漫上心头,甜蜜的,痛苦的,开心的,无奈的。
执弓的手突然一松,弓和箭散落在地上。冷冷清清。
“……之桃……”他奋力扑过去,将他心爱的人拥在怀里。沈末的手抚过她眼睛上缚着的白绫,心如刀铰。
他知道,她再也看不见他了。
她,很疼吧,她那么小,这样的痛苦,怎么挺得过来。
泪水夺眶而出,沈末像个失败的将领,早已溃不成军。
怀里的人在黑暗中忽然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知道眼前的人是谁,睁大眼睛,眼前只有一片无尽的黑暗,她终究是看不见他。
啊,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吧。之桃将身子歪向一遍,艰难的用手挡着脸。他说等来年杏花开的时候,就娶她,这句话,她一直记着。
“之桃,之桃,之桃……”
沈末一遍又一遍呼唤她的名字。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幸好之桃听的见。
沈安的笑意深了些,弓腰说道:“好了,到此为止吧。”一扬手,之桃从他怀里猛的弹了出去,瘦小的身影重重砸在墙上,昏死过去。
他这才发现,之桃的后背上拖着一条长长的锁链。没人比他更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哈哈哈,哈哈”沈安狞笑着,满脸的褶皱洋溢着变态的欢愉。
沈末捡起地上的一把箭,扑了上去。“还给我,把之桃还给我”
那把箭重重插进旁边的墙上,那人灵巧的躲开了。大抵是因为这箭用尽了所有力气,沈末顺着墙根倒在地上。呆呆看着远处的之桃。
“好啊,还给你,但是,我可是有条件的”沈安走到他身旁,一发力,插进墙上的那支箭被扯了出来。
“我要你……这样……”“坷拉……”他弓着腰,重重的,狠狠地将箭插进沈末的肩上。“把这箭插进蒲团的胸膛”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这样做”沈末喘着粗气嘶吼。
“凭什么,爱情这种东西是世间最毒的毒药,你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沈安眼里闪过一抹狡黠。
瞧,他多么了解自己的儿子。
沈末平静了许多,“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她?”
沈安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滑稽的问题,大笑了起来,空旷的屋子里肆意猖狂:“哈哈哈哈哈,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真是可笑,你要理由,她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够不够,还有他师父,以为自己捡了什么好东西回来。蒲团就是个祸害,祸害又怎么能生存在这世上。”
他自顾自的接着说:“你可知道,她是谁?她可是前朝浮阳太子的女儿。那方儿玉佩,是她娘亲手交给我的。当年,南安王弑兄夺位,我沈氏一族本可委屈求全,修养生息。偏她娘将她托付在沈家,南安王怎么会放过这种前朝余孽,这才累及我沈氏全族,满门四百九十七人,也只我和妹妹逃了出来。要不是断魂山宝藏当年落到太子手上,我早杀了她。”
沈末的瞳孔剧烈的收缩着,拳头因为握得太紧,指甲深深嵌进皮肉里。
“我要你跟着她,拿到宝藏,提着她的头来这里见我,光复我沈氏门族。至于她,等你完成任务,我自会让你们团聚。”
沈末瘫坐在地上,了无生气。他的眼前一片黑暗,已经分不清黑夜白天。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