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川走到半道儿上,被人叫走了。她本就不认识路,加上蓝家又如此大,蒲团迈着大步,一拐又一拐,竟不知道拐到了哪里去。
午饭吃的有些多,走了一程便乏了。园子里的景确实好,青绿色的石子儿路,一直延伸到园子背后,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的脚实在疼,有些想打退堂鼓,但可惜的是,连来时的路也给忘了。既回不去,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说不准今天走运,她就找到了呢。
又走了一程,人影绰约,远远看见前面的玉兰林子里三个打扫的丫头。
蒲团觉得,自己看到了救星。奔走着过去。这里已经靠近园子的最深处了,平常除了碧州小姐,从来没来过什么人。方才刚见碧州小姐进了院子,那现在来的这个穿红衣服的又是什么人。三个丫头转头交换了一下眼神儿,吓得抱头鼠窜,从她旁边飞奔过去。
她抓住其中的一个丫头,那人一碰到她的手就晕了过去。蒲团觉得,自己遂不是天香国色,但好歹是个能搪塞过眼睛的女人。把人家孩子吓成这样儿,实在不应该。
她大喊了一声儿,“我是人,又不是鬼,你们跑什么呀”
另外个丫头这才站定,但仍然离她远远儿的,不肯过来。良久才朝她挪进了一点子距离。颤巍巍伸手试探了她的鼻息,这才终于放下心来。问她来的原由。
“我来拜访二夫人的,”蒲团说这句话的时候开着脖子上的扣子,腰间的佩带乱乱?在裤腰里,一副流氓混混的样子。
两个丫头左转一圈儿右转一圈儿,认真打量她一番,摇了摇头。
蒲团明白了什么。接着,将那颗扣子系起来,理了理衣衫,调顺了佩带。
“哈哈,毕竟要见长辈,端庄一点儿总没错的”蒲团乐呵呵笑了笑,给自己打个哈哈。
“我们二夫人一向清净惯了,又是个条理齐整的性子,你刚才那个样子去,她还未必见你呢”其中一个丫鬟笑嘻嘻的说,一副鬼灵精怪的样子。
“看得出来,看得出来”蒲团忙接着说。都住到这儿来了,可不是清净吗。
那丫头指了指前面的院门,正色道:“从那儿绕过去,有个小蓝门,你过去敲两声儿,烟尔会来开门儿的,我们不便过去,劳您自个儿去了”
说完拉着另一个丫头去看方才吓晕的那个去了。
蒲团沿着她指的路,从园子后面的石板路上绕进去,路两边儿长着些丈高的野草,许是很久没人来修剪。树枝也是盘错交叠,荫蔽了大半个路面,到处透露着一股子阴森的气味儿。
“怪不得都不愿意进来这儿。”她自己嘟囔两句。加快了脚步。
走了一会儿,路边果然出现了一个小蓝门儿,她走上前去,扣了几声门,里面并没有什么动静,她于是接着敲了敲。
许久,门哐啷响了一声儿。门缝儿里探出一个小脑袋。蒲团认真一看,原来是那天扮小姐的姑娘。看来她就是那个丫头口中的烟尔了。是个好名字。
那丫头也怯生生的看她,半天才将她认出来。小姐吩咐过她,若是那天遇见的那位姑娘来,一定请她进来。
烟尔开了门,将她让进院里来。转身一路小跑着去禀报她家小姐。
满院儿的花儿草儿的。长势正盛,若不是得到了悉心的照料,怕是早就像路边儿的那些个杂草,没有了形状。紫罗兰架子下,摆着一张书案,蒲团凑过去看了看,中间儿摆着一本佛经,旁边那一沓应该是抄好了的。这佛经生得很,她从来没见过。
看来这二夫人虽出身低了些,志趣高洁的很呢。
“你今日怎么有空?”碧州穿一身儿淡蓝色的衣裳,笑着迎出来。
蒲团打趣道:“咿,我要是没有空,你便不打算请我来这儿呗。”
“哪里的话,你也看到了,我们这儿偏僻了些,怕招待不好你。你今天既来了,便听听我新作的曲子,看着给取个名字”说着忙把她拉进屋里。
屋里的陈设却是琳琅满目,唐三彩的各方神兽,陶泥捏的兔子公鸡,白瓷娃娃,青瓷罐子,书架子上都快摆满了。
从里间儿进去,红木的长桌上放着架儿芸豆色的古琴,桌前有个小案,案上的梅瓶儿里插着一把青花儿,每朵仅香头大小,团团的簇在一起,热闹得很。
烟尔手忙脚乱的斟茶,蒲团寻了一张凳子,搬到前面坐了,抚弄起那花儿。花瓣儿竟然是干的,抬头道:“这花儿叫什么?这样好看,我还是头回见”
“霞草”碧州怜爱的看了那花儿一眼。
偏偏这么美的花儿取个什么草名儿,让人费解。“方才来的路上,没见着这花儿,你哪里采的?赶明儿,我也让柳映给我采去。”
碧州的脸唰的红了。
看她这副模样儿,蒲团明白了些什么。起身凑到她眼前:“怎么,小情人儿送的?”
碧州把脸扭过去,:“说话也不害臊”
这有什么可害臊,喜欢一个人本就是一种很自然的事。这世间多了你喜欢我,我喜欢他的悲剧。既然都赠了兰芝蕙草,那便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缘分。有什么害臊。“老实交代吧,是谁”
蒲团又想到那天挡在轿子前的那个精壮男人,不住眯起了眼,会不会是他:“难道是那天……”
话还没说完,就被碧州堵了回去:“不是”
这可让她犯了难,既不是那天那个男人,还会是什么人?温软?咦……他还是跟沈月般配一点。
“快告诉我到底是谁嘛,别卖关子了,你不说,我便走了,”蒲团作势要走。
碧州这才吞吞吐吐起来。“上次的故事,你还要接着听吗?”
提起上次的故事,蒲团来了兴致:“听听听,自然要听。”
院儿里的紫罗兰飘来一股清淡的香味儿,她接着听那后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