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映就这么被生拉硬拽去了清潇馆。
清潇馆里华灯初上，四处弥漫着酒气，台上轻歌曼舞，台下人头攒动。蒲团和沈末早早约好见面，蒲团到时，沈末已经备好酒菜在二楼等着了。
“抱歉抱歉，来的稍微有些晚了。”蒲团挽着柳映笑嘻嘻的落座。
沈末淡淡一笑，“无妨”
今晚的沈末周身洋溢着和气，全然不似平常那般清冷，而且居然会笑。或许是因为要走，今晚有些触动。既然沈末都如此随和了，他也不好意思破坏气氛，于是举起杯子，“沈兄，我敬你一杯。”
沈末举杯，昂首喝了。
“不知沈兄此次去楼兰，打算何时回来。”
沈末沉吟片刻，“我与长平心意相合，若是他父亲不反对，可能就不回来了。”
柳映愣了愣，“长平，你是说长平郡主？”
沈末点了点头。
柳映大喜，“长平郡主可是世间难得的妙人，若沈兄真能娶了她，那可真是好福气啊，来来来，我在这儿先敬沈兄一杯。”
蒲团杵了他一胳膊，瞪圆了杏眼，“怎么，难道就只有长平郡主是妙人，我就不是了吗？”
柳映忙道：“夫人自然也是，哈哈哈，这杯也敬夫人。”
蒲团勾了勾唇角儿，“这样才对嘛。”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柳映很快便醉了，倒在桌上一动不动。蒲团叹一口气，“他大概连自己的酒量是多少都已经忘了。”
沈月笑意吟吟，“姐姐，我来的事情为什么要瞒着柳公子？他难道看不出是我吗？”
蒲团也笑，“你放心，他看不出，他忘了好多事情，连我都不记得，自然也不会记得沈末还有个弟弟。”蒲团叹一口气，“京城可是吃人的地方，人人都有背后的势力，可我现在都看不清，柳映身后的人是谁。虽说他也不会对我怎样，但是情况明朗之前，还是谨慎些为好。”
沈月点点头，“还是姐姐想的周到，只是姐姐为什么让我去？月儿也并非贪生怕死之人，留在京都也好和姐姐有些照应。”
蒲团倚在栏上，“这楼兰本该是末末去的，但他一走，我身边就再无可信之人，若是生了变故，姐姐恐怕就要在这京都挫骨扬灰。让你去楼兰，也是最佳之之选，届时人人都知道沈末离去，要对我不利的人也会一一浮现，有末末留在暗处相助，能解决一些是一些，再者，你留在楼兰也安全，姐姐便再无后顾之忧。”
沈月皱了皱眉，“如此……那好吧，我去，但请姐姐照顾好自己。”
“剩下的事，让末末慢慢告诉你，无论如何记得一点，姐姐不在你身边，万事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沈月笑的如天上的白月亮，“姐姐放心。”
次日，沈月跟着楼兰使臣的车驾一同去了，蒲团站在高楼上望着，直到那些车马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沈末披着斗篷隐在柱子后面，“既然舍不得，何不去送送。”
蒲团笑了笑，“让人看见他和我有牵连，始终不好。再说，我哪有舍不得。”
沈末冷冷道：“口是心非”
蒲团撇了撇嘴，“知道就不要说出来。”她叹一口气，“京城这天可真是善变，这几日，恐怕要不安定了。”
沈末自然懂得她话中之意，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脚步声，身形一顿。蒲团转头时，柱子后面已经空了。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小红带着哭腔飞奔过来。
蒲团皱了皱眉，“怎么了？”
“今早兵部派了人查抄相府，可是抄着抄着居然抄到咱府里，说是陛下下旨，老爷勾结楼兰，意欲起兵造反，怀疑将军与此事有关，于是派人来抓，此时已经押往刑部大牢了。”
蒲团怔了怔，飞奔回去，此时将军府早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但那些兵绝不是什么兵部所派，“小绿，你在此等候，无论如何也不要进来，若有变故带着这半块儿玉佩去找沈末。”
“可是……”小绿含着眼泪还想再说什么。蒲团已经迎了出去。
“夫人回来了啊，我家主公在堂里等你，”那人笑的谄媚，蒲团并未理会，直奔门内。
堂上隐隐坐着一人，袍子是亮丽的金色，不用说也知道是谁了，蒲团走过去，并不参拜，“陛下此举，何意？”
皇帝一心玩弄手上的珠串，淡淡道：“柳先开勾结楼兰，意欲谋反，谋反的大罪，可不是抄家就能解决的。”
“陛下认为该当如何？”
皇帝笑的深沉，“自是九族连坐。”
“我哥哥在哪儿？”
“我把他杀了，葬在你父亲身边，我用他的血祭了断魂山的亡魂，然后发现他身上的玉佩是假的。”
院里的一朵花儿飘落，她的心里最后一丝关于亲情的线骤然折断，蒲团的昂起了头，目光坚定，“陛下想要什么？”
其实蒲团猜得到，彼时在沈安的院子里，夕阳西下，沈安问她，“你可知道，人这一辈子最想拥有的是什么？”
蒲团不假思索，“师伯连这个都不知道，自然是是钱。”
他抬头戏谑的笑，阳光撒在他额间的皱纹上，他嘶哑着声音开口，“倘若一个人已经拥有世间所有的财富拥有百代荣华拥有这天下最大的权利，那他最想要的会是什么？”
蒲团挠了挠脑袋，回答的干脆，“我想不出。”
时间陷入一段沉默，蒲团始终记着他那天的回答，“长生不老，江山永固。”
那时蒲团只是个孩子，这些话对于她来说太深奥，甚至那个可以拥有世间荣华，站在权利巅峰的人对她来说也只是大人嘴里偶尔会出现的东西。
时间一晃，就是十年的光景，如今那人就坐在她的面前，她明白了，明白的彻底。蒲团抬头，真龙天子已是满头银发，浑浊的眼角上爬满了岁月，甚至连身上的龙袍都已苍老。
他的声音也浑浊起来，“把玉佩给我，换柳映性命无忧。”
蒲团笑的灿烂，“我若不给呢？陛下是不是也要像对哥哥那样，用我的血祭断魂山的亡魂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