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团原本睡得正熟,可睡得再熟也架不住小红的哭声。那哭声抽抽搭搭,哽哽咽咽听着实在难受,蒲团紧紧闭着眼皱眉,然后很不情愿的张开了眼睛。
见她转醒,小红惊叫一声,“醒了,夫人醒了。”这一声带着些残余的哭腔,但也听得出是真高兴。
小红闻声一个健步跳了过来。柳映刚去外面打了热水回来,一进门就听见蒲团醒了,手里的铜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蒲团吓了一跳,柳映也没心思收拾,立马奔到了床边,急切道:“你醒了?要不要喝水?饿不饿?可曾还有哪里不舒服?”
这一串问题问完,蒲团愣了愣,嘿,之前可没见过他这么关心自己啊。蒲团躺下床上,砸吧砸吧嘴,“你这么问的话,我倒真有些饿了。”
柳映转头道:“小红,你快去小厨房弄些夫人喜欢的饭菜。”
小红于是领命去了,临走之前拽走了杵在床头的小绿。
及至屋外,小绿皱着脸,不情不愿地被小红拉着走,“哎,你拉我出来干嘛?将军让你去弄饭菜,又不是我。夫人刚醒,我还有好些事情要问她呢。”
小红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这只呆头鹅,平时看着挺机灵,怎么今儿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
呆头鹅,小绿可从来没被这么叫过,于是梗着脖子争辩,“什么呆头鹅,你才是呆头鹅呢,怎么,我怎么没眼力见儿啦,照顾夫人我可是寸步不离,凭什么这么说我。”
小红叹了口气儿,“你难道就没发现,将军今天对夫人的态度很是不同?”
小绿挠了挠脑袋,“并无不妥啊,只是他打翻了一盆水,实在笨手笨脚。”
小红朝前走了几步,“你仔细想想,打个水而已,完全可以吩咐我们去做,何必亲自动手。”
“对啊……”小绿一拍脑门儿,“我怎么没有想到,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将军和夫人成亲以来,他就只来过咱西院儿一回。平日里也从未见过他们怎么说话,怎么今日对夫人这么温柔。难道是因为许期期动的手,此事因他而起,将军心底有愧?”
小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如此反复。小绿见她不说话,有些急了,“你还说不说了?不说我可走了,夫人还等着吃饭呢。”
小红这才开口,“你说得也对,可我看着,将军是真心着急。你说,将军是不是真的对夫人动了情。”
“真的?”小绿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小红点了点头,朝着小绿会心一笑,看来,今天的饭要多做些时辰喽。
屋里,蒲团努力的抬起自己的左手,疼也便罢了,只是那上边绑得绿色蝴蝶结实在有些扎眼。蒲团翻个白眼,表示不满。
见她嫌弃,柳映急忙解释,“这是我包扎的,可我只会打这一种结,你别嫌弃。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她把你伤成这副样子?”
蒲团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个嗯字,继续闭眼沉思,以太子多疑的心思,橘络这个人他绝对不会留着,她活不过今晚。只是为了这么一个小人物,差点废了自己的一只手,实在有些不值当。要不是沈末拦着不让她动手,她也犯不着设局让太子动手了。害,这手也不能这样就算了,蒲团眨了眨眼睛,“是她又怎样?”
柳映声音很低很低,“此事因我而起,若不是那天我说了那么重的话,她也不会把气都撒在你身上。”
蒲团自然知道这件事和他屁关系都没有,可既然他如此殷勤得往自己身上揽,蒲团也不好意思拦着。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怪你,你也是被她蒙蔽。但是,如果你真愧疚,不如现在去太子府,将我这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讨回来。”这只手好歹值些钱,毕竟是太子妃干的好事,他们理亏,赔偿金自然是要给的。
柳映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也好,我本来就要去太子那里问问清楚的。可是你还没醒,我想等着你醒了再去,如今你醒了,我现在就去。”
正说着,小红和小绿端了饭食来,听柳映要去太子府,小绿于是也跟着一道儿去了。
晚上小绿从太子府兴冲冲地回来,一进院门就打开了话匣子,“夫人,夫人。大消息,大消息。”
蒲团安安静静躺在床上,身上疼的厉害,只是淡淡回了个说字。
小绿继续说下去,“许期期这次可是栽了,太子要她禁足一年好好反省呢。我去的时候正巧碰上太子在教训府里橘络,我原以为只是普通的训斥,没想到最后连鞭子都用上了。后来一打听,原来是橘络吃里扒外,走漏了府里的什么重要消息,太子殿下正拷问呢。”
小红也插一句,“怎么?她招了没有。”
小绿挠了挠头,“这我没听清楚,只听见她说了一句什么,消息是沈安从扬州一位姑娘手里买的。后来我便退下了,出府的时候,橘络已经死了。啧啧,真是想不到,橘络会落得如此下场,毕竟服侍了太子这么多年,说杀就杀了,太子殿下也太冷血了些,也不知是什么消息,如此金贵,害人平白丢了性命。”
蒲团的心突然沉了沉。扬州的姑娘,扬州城里买消息的姑娘?难道是……难道是妙芳?可妙芳又怎么会把易容上京的消息卖给沈安?蒲团的脑子很乱很乱,混混沌沌,头又开始疼起来。她决定,还是等伤好了亲自去问妙芳。
蒲团养伤这些日子,都是柳映亲自在照顾,忙里忙外,又是端茶又是递水。蒲团也不习惯,后来半梦半醒间听他说什么自己还是想不起来从前的那些记忆,只是隐约觉得她很像自己脑海里的一个影子。那个叫蒲团的影子,他问了所有府里的下人,他们只说蒲团死了,其他的只字未提,仿佛一道不可逾越的禁令。他们越是如此,柳映的心里就越是烦躁。
后来柳映发现只要看见蒲团,这种烦躁会消散很多,再加上蒲团身上有伤,于是柳映索性搬到了西院儿,和蒲团不过一墙之隔,照顾起来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