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期期一次又一次踩在蒲团的手指上,抬起脚,地上印出一滩血迹。彼时蒲团神色混沌,只觉得天旋地转,手指火辣辣得疼。
接着突然涌进来许多人,个个带着兵器。终于来了,蒲团松一口气儿,再晚来一点,这只手怕是废了。
许期期吓傻了眼,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太子进来,才慌忙跪倒在地。只是太子并没有多少工夫理会她,径直奔向了蒲团。
“御医,快叫御医来,”蒲团能感到他语气里的慌张,也闻到了空气里淡淡的酒味儿。
御医匆匆赶来,几个钟头后蒲团总算清醒了过来。按照蒲团原本的计划,再怎么说也得多躺几个小时,好让许期期的罪行深刻几分。可是那御医实在可气,拿着个小细针不断在她血肉模糊的指尖里搅,十指连心,不用说装晕,蒲团自己差点昏死过去。
只见蒲团缓缓吐出几口浊气来,满脸恐慌的依偎在太子的怀里,俨然一只虎口脱险的小鹿。只不过,这些恐惧更多是来自御医手里那根明晃晃的针,蒲团这回算是明白为什么小那些小孩子一见郎中就没命的哭,如果条件允许,蒲团也想这么玩儿命哭上一回。左思右想,眼下的条件好像非常非常允许。
于是蒲团挤了挤眼睛,嗷儿一嗓子哭出来,哭声发自肺腑,实在太过撕心裂肺,一向冷血的太子都不禁掉了几滴热泪。
太子将她拥在怀里,不断地安慰,蒲团的哭声这才慢慢小了。见她情绪稳定,太子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彼时他正在府里喝闷酒,一个绿衣的丫鬟突然匆匆闯进来,说什么蒲团有难,在五官巷遇到了杀手。好容易追过来,蒲团却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实在不敢想,自己要是再晚来几步,她的命是不是已经葬送了。
太子缓缓走到许期期身边,一脚将她踹翻在地上。蒲团瞪大了眼睛,啧啧,连女人都打,不过倒也实在解气。蒲团兴味盎然的看着,许久太子才停下。那许期期到底是大家闺秀,文弱的女儿家,哪里经得住这几脚,不一会儿已经站不起来,趴在地上不住颤抖。
太子神色冷清,面不改色,轻轻一扬手,“拖出去,扔回许家门前,这样狠毒的心思,日后如何能当的起母仪天下四个字。”
那几个人便要来拖许期期下去,许期期突然挣扎着跪起来,爬到太子脚边。“殿下,殿下,你不能……我求你,你我刚刚大婚,父亲……父亲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不要,不要把我送回去,我父亲会打死我的,他会打死我的。殿下,是这个女人……一切都是这个女人的计划,殿下你知道吗?她是蒲团,那个前朝余孽,她回来复仇了,改换容貌,必定图谋不轨,殿下你相信我,我,她是有目的的,她是有目的的啊。”
这些话,她几乎是用吼得,一边的发髻已经被踢散了,满嘴的鲜血,配上这副嗓子,像一只濒死的鸭子。
现在该蒲团展示自己的宽容与大度了。托沈末的福,之前他看宫斗戏本子的时候,她也曾跟着了解过一二,此时刚好派上用场。
蒲团虚弱得唤了一声殿下,太子便神色慌张的奔过来,急切道:“怎么,你想说什么?”
“殿下……纵然太子妃有错,毕竟是行了大礼,”蒲团费力的呼吸几口空气,断断续续道:“万万不能将她送回去。”
太子一瞬间暴怒起来,“可她如此对你,你的命差点儿就没了。”
蒲团拉住太子的衣角,“殿下,此生遇你,蒲团已经……已经知足了,死又何惧。只是,我不明白,我改换身份的事情太子妃……太子妃又是如何得知。”
许期期瞬间瞪大了眼睛,“不……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殿下,殿下你相信我,这些不是我要干的,是有人指使我干的啊。”
“谁?”太子的语气里带着冷气,仿佛冬日里房檐儿上的冰柱子,一下刺进人的心里。
许期期浑身颤抖着,“是橘络,是橘络。”
“啪……”一个耳光甩在许期期的脸上,她的左脸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
太子皱着眉头,怒不可遏,“事到如今,你还在污蔑他人。橘络服侍本宫多年,怎会如此?”
“不,殿下,我没有撒谎,我没有……是她突然来找我,说团梨便是蒲团,我想,或许这一切都是她计划,我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这才犯下大错,蒲团的行踪也是橘络……告诉我的,殿下饶过我吧,饶过我吧。”
“殿下……”蒲团挣扎着起身,“这件事本不该告诉你,可是……事关太子妃声誉,我不得不告诉您。大婚当日,有人打伤了我的护卫,接走了我哥哥。我只问殿下一句,是不是殿下反悔,将哥哥带了回去。”
“自然不是,”太子转过来,“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不会反悔。”
蒲团愣了愣,“可我的护卫说,是殿下身边的橘络姑娘。我原本不信,现在想来实在可疑,橘络本不会武功,又怎么会打伤我的护卫。哥哥身上背负着宝藏的秘密,橘络劫走他,想必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此看来,她或许只是别人安插在殿下身边的耳目。太子妃或许只是受人挑唆,才会如此,陛下还是查清真相,再决定要不要罚吧。”
蒲团说的诚恳,太子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婚事这件事上,我对不住你,心中有愧,如今差点让你葬送性命,我定查出真相,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便让人送蒲团回了将军府,自己带着许期期回府了。
众丫鬟一见太子府的亲卫抬着轿子进来,一个个都傻了眼,连忙去禀报了柳映。柳映迎出来,才知道原是蒲团受了伤。又听亲卫说是许期期动手,见她伤的如此重,索性也不顾别的,直接抱了她回府。
一时间将军府上上下下糟糟乱成一团,柳映自然清楚,许期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自小骄傲。那日受了他那样的教训,自然不会简单作罢。看来这次是把气全撒在了蒲团身上,心里免不得伸出许多愧疚来。于是这一夜都兢兢业业在蒲团床边守着,许期期下手实在太重,蒲团下午又发了热,现在已然神智不清。
小绿小绿也都来守着。小绿急得在屋里四处乱转,小红憋了许久,见蒲团还不醒来,终于哭了。
哭声实在过于凄婉,小绿是个急性子,最见不得她哭哭啼啼,于是又不得嘟囔几句。“小红啊小红,你哭些什么啊。”
“我怕啊,我怕夫人再也醒不过来了,”小红泪眼婆娑,字句真诚。
于是柳映也突然害怕起来,要是……她真的醒不过来……